00346 一阵兵风吹战国
大军驻扎奉行依山傍水,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燕闾坞背靠夫子山,面临三美江,按照兵法所云当是一处大军驻扎整军休顿的形胜要地。
凡事福祸相依,倘若是一般的江湖门派前来拜山挑战,守住山脚处那座解剑牌坊,就算是三家江湖十大门派合力来攻,难能攻入燕闾坞,不过一旦碰见佩刀持弩的军卒,这里则会变成一处瓮中捉鳖的死地。
三美江上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架架竹筏所覆盖,满满当当,临时搭建了占据江面宽约数百丈的竹筏平地,一支支队列整齐佩刀持弩的黄巾精锐,火速踏过竹筏,压迫的江水淹没了河岸七八丈。
黄巾军披甲率极低,人手一根铁质长矛已经算是精锐中的精锐,就拿黄巾军的‘天潢贵胄’黄巾力士来说,披甲率只在六成到七成之间。
这还是征剿四州那时攻破了一座大汉王朝的地方武库,地公将军张宝冒着与众多黄巾渠帅撕破脸的风险强行扣留的结果,不然黄巾军的门面黄巾力士难能达到三成披甲率。
这支黄巾军人人披甲不用多说了,赫然人手一口精良环首刀,身后背负的那物段颎皇甫规这些叱咤风云的国之柱石见了一定也会瞪掉眼珠子,朝廷管制极其严苛,每一架从铸造为成器到损坏都会繁琐记录在案。
国之凶器,大黄弩。
两座江湖,先后有剑尊王越剑断昆仑,武帝童渊屹立紫禁之巅,在这两位牵头下彻底扰乱了朝纲法纪。
江湖从此变成了一锅沸水,动不动就袭击朝廷命官,美其名曰除暴安良,为大汉王朝铲除荼毒乡里的贪官污吏。
朝廷自有法度秩序,贪官污吏这些国家蛀虫自有九卿之一的延尉去审理去定罪,哪里轮的到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义士,伸张正义。
后来愈演愈烈一名郡太守死在了处理政事的官署,狠狠抽了朝廷中枢一个嘴巴子,这才引发了一场席卷整座江湖的清洗。
正是何曼大洪真人这些江湖老一辈宗师人人谈之色变的马踏江湖,当时单是江湖十大门派就被灭门了四家,其余州郡名门正派斩草除根的更是不计其数。
在这场江湖清洗中发挥至关重要作用的便是眼前人手一架的大黄弩,不知有多少成名已久的剑术名家武林名宿还没来的及出手,就被射穿了无数窟窿。
夫子崖上的簇拥了大量名门正派子弟瞻仰胭脂评第八仙子邹氏的盛世风采,山脚下同样堆积了大量江湖人士观看一年一次的女子龙舟盛会,这些小门派的青壮弟子望见数千黄巾军打断了龙舟盛会,那叫一个急躁,怒气冲冲的把手搭在了剑柄上。
当初同样是热血激昂愣头青现在已经两鬓斑白掌门帮主的老一辈江湖人士,以及身后的同门师兄师弟,脸色大变,还有不少平时积威深重在门派弟子眼里就是一尊凶神的掌刑师伯师叔,像个平时被鞭刑的晚辈弟子一般两腿只打摆子,还有一股诧异不解的尿骚味传来。
无一例外,所有两鬓斑白的江湖名宿按照当初的老规矩,扔掉长剑长刀,五体投地的跪倒在山脚下。
“师父!”
“掌门师伯!”
听着剑尊武帝两位江湖至尊传闻长大的青壮弟子们,正要效仿两位神仙人物世间万千事老夫唯有一剑,还没等他们拔出兵刃与这群破坏雅兴的黄巾乱贼交战,十几二十年来奉若神明的掌门长老,比贪生怕死小人还窝囊的跪倒在地。
数千佩刀持弩甲士渡过三美江在岸边扎好大阵以后,河对岸空地上露出了一座明显已经有数百年历史的古朴青铜战车。
一位衣长齐膝曲领右衽身穿战国服饰的浓眉大眼将军,端坐在青铜战车内,脸色肃穆的审阅一本地方上的风土县志,身旁恭敬站立一名气机磅礴的一品大宗师。
要是被那些跪倒在地的掌门帮主瞧见这位一品大宗师的长相,定然会冒着不忠不孝人人唾骂的恶名直接投靠黄巾军,哪里还会心存侥幸的跪在地上,竟是天公将军张角赦封的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中排在第二的雷公。
在波及大汉八州的黄巾军内位高权重到称得上红紫权贵的雷公,只有恭敬站立的份,青铜战车上的那位岂不是地公将军张宝?
瞧那长相也不像,更不像是很容易见到的天公将军张角了,喜欢屈尊纡贵亲自给贫苦百姓的赐符治病的大良仙师,常年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而这位装束仿佛是一位复活的大秦兵马俑将军。
青铜战车旁的红紫权贵雷公,俨然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小的亲兵,待到数千甲士排列好军阵,态度谦卑的禀告道:“佑圣真武灵应真君大人,六丁六甲营已经全部渡过了三美江,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黄巾军除了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还有地位四位不亚于天公将军张角的供奉,以道家的四圣真君相称,这位一副战国装束的将军正是排在第四的佑圣真武灵应真君。
战国时期秦国尚黑,而这位浓眉大眼将军系了一领大红色披风,显然不是秦国将领,倒是像尚红的魏国将领:“叫我庞涓即可。”
“慈不掌兵,这些以武乱禁的江湖游侠全部杀了便是。”
雷公追随掌教真人高举义旗以来,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了,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里嗜好屠城的张白骑每次屠杀负隅顽抗的汉军将士,皆是由他亲自压阵。
这句平淡言辞落入耳中却让他比起当初亲眼观看屠城时还要毛骨悚然的多,不愧为战国初期打压的秦国抬不起头来的上将军庞涓,要不是碰上了兵家四圣之一的次圣孙膑,说不定还能捞个战国五大名将的名头。
世人常说的军令如山,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佩刀持弩的六丁六甲营的士卒,早在黄巾起义以前便按照战国第一甲士魏武卒的练兵方式,操练了三年了。
见证这支佩刀持弩甲士一点一点架构起来的雷公,当初亲眼得见这一支冠绝天下的甲士,兵不血刃的屠杀了在黄巾大军内如入无人之境的一千陈留悍卒。
要不是陈留太守张邈见军情不妙果断的壮士割腕,说不定现在驻扎在太子军中的陈留悍卒早就不复存在了,可惜了了这么一个名震天下的机会,但是也无妨,过了今夜想必整个天下都会知晓六丁六甲营的威名了。
太常寺不知道是抽风了还是内部出现了动荡,熊心豹子胆的把储君刘辩的行踪不留痕迹的泄露了出去,倘若是程昱还没入主太常寺,这件事怕是会从此成为一桩无人知晓的死档。
但分裂出去的绣衣指使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得到了这条足够诛灭三族两回的线报,一向以文弱书生示人的程昱顾不上去请那位三教九流的农了,连夜赶回了太常寺,亲手制作了八碗阳春面,吃的那叫一个肚子圆滚。
眼看太常寺就要被程昱宰杀的元气大伤,坐镇雒阳负责皇后娘娘和大将军安危的十二律之一的姑洗放下手头所有要事,苦口婆心的阐述了戏志才大人的谋划,却还是没能阻止那场大清洗。
程昱一边捧着白瓷碗津津有味的吸溜面条,一边淡漠的听姑洗叙说苦衷,当第九碗阳春面吃完实在吃不下了,程昱放下碗筷平静的说了一句,这是主公的太常寺,不管你们有什么苦衷和谋划,只要是以下犯上了一律该死。
随后亲手扭断了姑洗的人头,吃下了第十碗阳春面。
太常寺元气大伤,却也焕然一新,再也不是戏志才的一言之堂。
夫子崖的谋划已经势成,程昱也无力回天了,只能抽调大批绣衣指使潜伏在夫子崖附近,幸好是迟来了一步,要不然就会和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江湖人士一样,领略什么叫做大黄弩了。
杀人如麻。
每逢战事无论大小,家学渊源的将门子弟也好野路子出身的寒门将校也罢,第一要务抢占天时地利人和,山脚下的江湖人士占据了较高的地势人数又众多,已得了地利人和的优势。
在缄默行军只听见弓弩上弦声音的佩刀持弩甲士面前,足以以少胜多扭转战场局势的地利人和,突然不值钱了。
众多门派中坚力量领头下,准备重现武帝紫禁之巅风采的数千江湖人士,还没抽出兵刃,就被一根根两指粗细的弩矢射穿了脑门喉咙,有的狠狠钉在了坚硬的山石上,更多的则是被直接贯穿,连续洞穿了三名江湖人士这才止住劲头。
佩刀持弩甲士一步一步向前推进,江湖上名动一方的四品高手、名声大噪三品宗师、擅长炼体的外门高人统统是躺在了地上。
随着佩刀持弩甲士推进到半山腰,许多江湖好手借助陡峭的山势和遍地的参天大树冲到了军阵旁边,早有准备的佩刀持弩甲士再次让程昱等人见识了魏武卒的作战风格,简单,实用。
没有那些江湖好手一对一单挑可以斩杀十几甚至几十名军中悍卒的气机流转,也没有眼花缭乱的名家招式,借助军阵配合出手,干净利索的斩杀了近乎所有名家高人。
期间有几位横炼大家依仗刀枪不入的体魄冲入了佩刀持弩甲士的军阵,猖狂大笑着打爆几名悍不畏死甲士的脑袋以后,没能见到料想中的畏惧眼神,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眸子,很快被其余甲士割去了脑袋。
留下了漫山遍野的尸骨,以及人数不少在尸山骨海中却显得孤零零的白发老叟。
老脸深埋泥土里无声痛哭的他们,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生怕惊扰了这些屠夫,只敢瑟瑟发抖的跪着,免得门派传承就此断绝。
黄巾军有了线报对于夫子崖的重视不可谓不高,除了佑圣真武灵应真君庞涓亲自压阵以外,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来了三分之一。
分别是一品大宗师雷公、黄巾军箭术第一人张牛角、公认的杀性最重的张白骑、以及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和刘辩较上劲的扛旗大将李大目。
从岸边到山脚,再到山腰,一直推进到山顶,只用了一炷香时辰。
冲在最前的张白骑得到的军令是掩杀到山顶便要停下脚步了,嗜好屠城的他一时兴起哪里会停手,举起老爹传给他据说是什么蓟南步卒霸典刀的环首刀,急不可耐的就要率领麾下佩刀持弩甲士冲过去,却被一人按住了肩膀:“李大眼你给老子滚开,怎么,接连被汉军打的连亲爹都不认识,怕了!”
手臂有伤收刀入鞘的李大目好心好意拦住张白骑,没想到这小子嘴这么臭,要知道青铜战车上的那位最重军纪,只要是冒犯了兵法别说是六丁六甲十二护法神将,就算是地公将军张宝也是照杀不误:“我去你娘的,你小子要是想找死自己去,别拉着底下的兄弟跟你一块送死。”
犯浑的张白骑这个不怕死更不把别人性命当回事的屠夫,竟像个偷吃枣子怕被发现的稚童,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轱辘辘驶过半山腰的青铜战车,抹了一把汗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道:“咱可是正规军不是,哪能冒犯军纪。”
“听说州城的秦楼楚馆最近来了一名还没**的大官女儿,明天兄弟坐东,请大眼兄弟好好的爽一把。”
庙堂是个锻炼脑子的地方,沙场则是磨砺心智的场所,接连在太子手上惨败的李大目明显稳重的许多,放在往常早就勾肩搭背的嘻嘻哈哈了,今天在张白骑眼里一反常态的只是抱拳感谢,大步走出了军阵:“太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刘辩不理不睬,笑容和煦的专心为素衣少女插好兰花。
素衣少女的亮晶晶眸子瞬间黯淡下去。
当着天下江湖人士被掌门羞辱不曾露出一点哀色,曾经眼睁睁看着父母被一伙强盗杀死没有掉出一点眼泪的她,迅速低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的砸在小脚的草鞋上。
一些情窦初开,总是莫名其妙。
但那青梅竹马的枝头烂漫,终究是抵不过自以为是的风雨吹打。
春晓之花有多烂漫,则会有更多的秋叶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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