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来日可期
“阿扶，若是你一定要追究桑眠罪过，我只求你以后能留他活口。”
他愁眉深锁，开了口却是乞求的语气。
她在一旁侧了身，用自己的两只手将他的手掌覆住。
“此事我不并不打算深究。”
“阿扶别安慰我，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么？”
他知道她的性子，刚正不阿。
想来，她好像要比他更加适合这宰相的位置。
她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桑眠是你谢家的人，谢氏的事，便还是由你自己来操心吧。”
蓦地，他似因她的一番话而出现了动容的神情。
其实他又怎会不知，他们本是有着同样境遇的人。
当年谢氏遭桓温政变之罪，上下几十口人一夜间死于莫须有的罪名。
而他也不得已出仕，肩负起拯救东晋，重振谢氏的职责。
她呢，桓温因他的计谋落马被诛，桓氏亦是有几十口的人受到牵连。
她也同样是在那般风雨飘摇之中，撑起了桓家即将倾倒的屋脊。
原来，他们本是同病相怜之人，便也更加能够对彼此的伤痛感同身受。
她不想再失去至亲，而他，亦是同样。
“阿扶，谢谢你。”
千言万语，似乎也只有谢字才能表达他的感激和触动。
而这简简单单的字，却也因着他二人之间那心照不宣的情愫变得意义非凡。
“你不用对我说谢，我不过也是听了你的话罢了。”
她微抿着唇，似有些害羞的模样。
“我的话？”
他这一时竟有些发懵。
她则浅笑道
“你不想让我去听，不想让我去看，不想让我知道这事后的种种，那我便蒙住眼睛，闭上耳朵，只听你的。”
她的这几句话，瞬间又在他的心中翻起波涛。
他富含深情眼神将她盯住，展开笑颜。
“此生若能得阿扶为妻，实是我幸。”
闻言，她却是有些难为情。
而她那里将手一收，他却又迅速反手将她的手握回掌中。
“不要总是这样胡言乱语。”
“不是胡言乱语！”
他郑重地注视着她道。
她复将眸光抬起，仰视他矜持不拘的脸。
“待一切尘埃落定，白马墨车，合卺同牢，我再重新迎阿扶过门，可好？”
“你要，娶我？”
她双眼满是怔忡。
之前虽也同他共度过几刻的新婚，但那都是为了方便共事，不得已出的权宜之计。
而现在，他这样庄重地站到她面前，对她说要娶她的话。
她却是一瞬变得仓皇无措。
“娶了阿扶，是我早就想做的，也是我此生做过的，最慎重的决定。”
他复慎重道。
她微晃了神。
回想过往的凄惶，似如昨日近在眼前。
他们曾险些失之交臂，错过良缘。
但又峰回路转，释然了所有的不解。
起初，全是因为一场不掺杂任何感情的约定。
可慢慢的，这约定却变了味道。
深情与苦难互相交织，叫他两人一寸寸身陷其中，备受煎熬却又无法逃脱。
“阿扶，愿意吗？”
他轻声试问。
从他动心起，他便自知是逃不开这一劫。
在他眼中，她是经历风霜磨砺的明珠，光芒万丈。
而他自然，也是不能差了分毫。
“你要有所觉悟，我不会做饭。”
她出言来提醒他，道出了自己不适合为人妻之处。
“我知道”
他脸上的笑意不改。
“我更做不来女工，绣不了嫁衣。”
“我也知道”
当初那个荷包，如今还挂在他的腰里。
“我当真不知该如何做好一个妻子，也不懂为人妻子该有的德行，我……”
他看得出来，眼下她是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局促。
他亦抓紧了她的手，使她冷静下来。
“你不必去懂那些，我要的是妻子，不是婢女。”
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怔怔地再说不出话。
他复温柔笑道
“你只要留在我的身边，让我日日能看着你，陪着你，其他的事就全部交给我。”
他说地很动人，可她此刻的心中，却是还有一事未定。
“可是，你是否知道，桑眠可能与前秦有些来往？”
闻言他将神色一变。
知道她心有芥蒂，一时半刻是不会回应他了。
而她说的事，也在他意料之中。
“桑眠的事，我都知道，是我太过纵容他了。”
对于桑眠的乖张，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追根溯源，桑眠变成这样多少是有他的责任。
“我担心他此时出现，就是因为此前秦人在洛涧兵败。”
她道出了心中的忧虑。
而他也是有同样的担忧。
如若桑眠真的是与秦人勾结叛国，不但他难保桑眠。
就连她此番准备以使臣身份前去游说姚棠，都可能会一去无返。
“阿扶且安心，既然你将桑眠的事交给我处理，我就绝不会让你为难。”
他能说出这番话，想必也是心里有了安排，她也不再过问。
“凌相那边我已催促过了，想来应该这几日就会有线索。”
“阿扶还是决定自己完成此事？”
即使有他在后方保护她的安全，但毕竟她是身在秦营，这怎么都不会令他安心。
“嗯，此事也不能假手于人。
“那……”
“那就让属下陪姑娘去吧。”
雀芜不知何时站在他二人身后，说了一句。
“雀芜？”
她微愣。
而他却似乎并不意外。
雀芜走上前。
“姑娘，此去一定危险重重，有我在你身边，大人也会放心一些了。”
“可是你……”
她的犹豫也并非没有道理，就像雀芜说的，此去秦人大营的确会险象环生。
并且先前已有朱序舍身，眼下她实在不想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
可雀芜也不知哪里来的倔强。
“姑娘，我和你一起去凡事也是个照应，只有你安全了，东晋胜利才会有望。”
这的确也是雀芜的肺腑之言
“阿扶，让雀芜去吧，有她在你身边帮衬，也许你也方便一些。”
听了这些话，她也仔细思虑了片刻，随即应承道
“那好吧，雀芜就随我一同去。”
闻此，雀芜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姑娘，属下一定会竭力将你保护好。”
她伸手去拍在了雀芜的臂上。
“不只是我，雀芜也要小心自己的安危。”
“是”
雀芜朝她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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