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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族记


  一家人心里装着事,剩下的饭吃的匆忙。

  饭后奚承宜后院套上牛车,带上侄子奚兆玮去接周芸。

  留了奚诚适在自家门口,等吃罢饭的民兵来汇合。

  慧胜吃的比奚家的男人都多,李乐仪怕她吃不饱,又给她烙了张鸡蛋饼。

  饭后慧胜主动收拾了碗筷,拿到灶下来洗,李乐仪为免她在自家不自在,向来不阻止她出力做活的。

  慧胜刷碗洗碗,她便将背篓里的肉,都一一拿了出来,放在大木盆里,砍了块羊排,拿出两只鸡两只兔,割了五斤的后腿肉。洗去上面的盐巴大料,只等晚上做了,给出门归来的人吃。剩下的穿了绳子挂在了后院的晾衣绳上,风干腌制。

  卫素行则早早地回了屋,坐在炕上,戴上老花镜,拿起针线篓里小衣,飞快地绣了起来。

  她出身江南,善苏绣;经历过民国,旧式家庭长大,又受新思想冲击,某些观念保守某些观念又过于开放。

  手里的小衣是给孙女做的,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胸部发育,不亦在穿肚兜或大背心,该穿略有束力的小衣了。

  她便选了细白棉布,用细竹丝做了杯型,填了棉花,绣了大朵的牡丹,做了胸衣。

  只剩下缀上带子就好了。做了胸衣,她还想趁着半下午的时间,再做件同款的平底小裤,绣上片牡丹的叶子,只等明天两个孙子上山,连同她前两天做好的睡衣一起带给孙女。

  奚士纶被孙女醒来后,一系列的变化,冲击得心思不属。坐在堂屋默默抽了袋旱烟,步履蹒跚着打开东厢的书房。

  站在一方暗阁前,踌躇良久。

  暗阁后面的东西,先父离逝时,曾有交待,先祖遗命,奚家嫡女长成,渡过死劫,性情学识大变,家主开启暗阁。

  按在一方雕花凸起,书桌上的面板移开,露出一本泛黄的线装古书。

  奚士纶将旱烟袋拐在身扣,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探身拿出,书桌面自动盒上,严丝合缝,不显一丝痕迹。谁能想到一张书桌,它的桌面会有古怪。

  书面灰蓝发黄,上书奚氏族记,打开内页,纸质绵软泛黄,指尖虚抚过一行行正书小楷,心脏收缩狂跳,只见其上记载:“奚氏第一十七代族长,奚长智记:生女奚晞,自幼痴傻,14岁秋月,闺楼跌落,三日后醒,神智俱全,眼神清明。

  随后发现,她不但有过目不忘之能,还善烹饪通医理,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

  ……

  后面便是一长串的成就。

  如:某年某月参加文汇,拔得书画头筹。

  ……

  某年某月,天灾水祸后瘟疫横行,奚晞献上瘟疫方子,救万民于水火,获封‘县主’。

  ……

  某年某月,江边救下贵人。

  于XX年,嫁入权贵之家。

  ……

  奚士纶手下再翻,奚氏第二十六代族长,奚明榜记:生女奚淑苓,自幼体弱多病。14岁夏至,受凉再次病危,两日后烧退醒来,早前记忆全无,只粗通文默,力大无穷。

  XX年,兵荒马乱,生计艰难,她进山打猎养家户口。

  ……

  XX年,外敌来侵,她女扮男装,披甲组队自卫反击。

  ……

  从奚家庄前往青坪镇的路上,中青少三代一十八人,老粗布褂子外鼓鼓囊囊地缠着宽布腰带,打着绑腿,脚着或千层底布鞋或蹬着双草鞋,分坐在三架骡车一架牛车上,个个神情戒备,面容肃然。

  近段时间镇上闹流匪,祸害到周边地区,一路上行人不多,偶有也是七八个、十几、二十几个,扎堆成群地走。

  遇到前后村的熟人,也多是寒暄两声,看向对方或带或藏的家伙式,彼此交换个眼神,默契无言。

  奚承宜架的牛车坐了奚绍奕、奚兆玮、周芸和他叔伯兄弟,一车弱小被夹在了骡车中间。

  奚兆玮从家里出来,脸上的那股兴奋劲就没消下去。

  奚绍奕瞟了他一眼,又瞟了他一眼,不见反映,只兀自在那傻乐。

  胳膊肘对着他狠狠地拐了下,“傻笑个鬼啊!”没见一车的沉闷气氛,周婶的眼晴还肿着呢,咋这么没眼色哩?

  “唔……”奚兆玮揉了揉被拐的胸口,对上周婶看过来的目光,似才回过神,悻悻地扯了下嘴角。

  “爷爷让我和兆玮,明天去山上看小妹。”完了又是嗨嗨笑了两声,“我都有96天没见她了,不知她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长高?初中的知识学到哪了……等会儿到了镇上,陪我去趟唐记,她喜欢吃唐记的炉果、桃酥、香妃酥、牛舌饼、长白糕。”

  说着摸出自己装钱的荷包,点了两遍,觉得不够,胳膊撞了下奚绍奕,“带钱了没,先借我点,回头还你。”

  “没有。”奚绍奕被他絮叨得有点不耐,欠身避了避,与他拉开了距离。

  不明白一个丫头片子,咋就被六房一个个的当成了宝。

  奚家庄离青坪镇,十里多地,一个多小时车队便进了镇。

  青坪镇不大,一条南北通向的柏油路是国道,又是主街。国道两侧商店林立,附着后面的民房鳞次栉比。

  医院在南、学校在中、车站在北。

  骡牛车架从东入镇,所走道路正好经过学校。

  奚承宜将奚兆玮、奚绍奕连同三位民兵,在校门口放下。让他们通知好奚家庄的学生老师,和在车站镇上扛包挑货开店打工的族人,于校门口集合,等他们办完事来接,一起归庄。

  车架走到主街,四辆车分别朝三个不同的方位驶去,五房奚呈继带着九房奚学望等人去了铁匠铺子。

  奚承宜带着两名民兵拉着周芸等去了医院。

  奚诚适带着剩余的民兵驾了两辆骡车,去了严家的棉布铺子。

  奚承宜架车一踏入主街,那种与往日不同的氛围便扑面而来,凝重肃穆,冷冷清清。

  寥寥的行人,无不是手执家伙脚步匆忙,让车上的诸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抗日备战时。

  他们飞快地调整好坐姿,背靠背面朝外而坐,双目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手均按在腰间。

  一刻钟后,跟医院的门卫打过招呼交了钱,牛车驶进院内,从门诊前穿过,一左一右有两条通向后面住院部的路,奚承宜先走了右边,刚绕过门洞,便见一辆急救车堵在那里。

  急救车要出来,他们就得退,奚承宜轻甩了下牛鞭,调转了车头绕至左边门洞驶入。

  无论是左门洞还是右门洞,门诊后的院子都是相通的,右边的急救车已走,他们见到的只有地上的血液,沥沥哒哒间或成片成滩,一路往太平间而去。

  那血液还很新鲜,想来人刚断气不久。

  奚承宜只当没看见,赶着牛车一路到住院部门口才停。

  周芸几人先带着东西下车,奚承宜架车到一旁墙根处的树桩上栓牛,他们等在门口,目光不觉一眼一眼地往太平间的方向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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