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约定
姜言赶到城外,已经架起了火堆,在众多的牺牲人员中,她寻到小萝卜头,只来得及见到他最后一面。
从士兵手里接过坛子,姜言转身往回走,隔着几个人,姜言就看到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携着名妇人急急慌慌的赶来,跪在了小萝卜头的骨灰前,痛哭不止。
“小姐,是小萝卜的爸妈。”净榕凑近姜言耳边,低语道,“男子身上的伤不轻。”身子怕是毁了。
抱着坛子,姜言抬头望着天际的云卷云舒,轻吁口气站在了原地。
“二小姐,”有认出姜言的***人士,不断的过来打招呼,姜言一一回应。
朱平山远远的见了,松开小辈的手,拐着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姜二小姐!”
“朱老先生,”把坛子递给净榕,姜言伸手与他握了握,“身体还好吗?”
朱平山打开手臂,轻转了一圈,自我调侃道:“暂时死不了。”
“来看小萝卜头。”他的声音里带了惋惜与伤感。
姜言侧身与他并排而站,一起看向小萝卜头的骨灰处,“嗯,送他最后一程。”
“二小姐心里是不是充满了懊悔?”虽是问话,他眼里却溢满了悲悯,“懊悔你的行动为什么不再快点,再快点……那样……”他伸手点着一字排开,已装了骨灰的坛子,“他们可能就不会死了。”
净榕一滞,不敢置信的看向朱平山,不是说德高望重吗。说出的话怎么这么无耻,好像那些人的死,责任全在自家少主似的。净榕抱着坛子冲了上前,“你——”
姜言伸手一拦,将她拦在了身后,她一脸平静的看向朱平山,“你想说什么?”
朱平山顺了下自己的胡子,看着姜言的目光充满了赞赏,“我出狱后,见到了政委罗志国,不但在他哪里见到了由二小姐传出来的地图,还知道了一些事。”
“小姐有大才。按理不论是精确地图的绘制,还是炸武器库,你都应是首功。但若你早一点到了省城或者行动中再紧凑一点,会不会……结局另有不同。”说着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的一坛坛骨灰,半晌闭了眼,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往下流。
姜言静默不言,这是对她灵魂的考问,亦是对她日后的期许。只是这期许未免重了些。
“老夫今日这话托大了,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二小姐海涵。”
“老先生心有家国,姜言作为小辈只有敬佩的份。”微一颌首,姜言看到小萝卜头的爸妈已开始为他收拢骨灰,告辞道:“失陪了。”
净榕小跑着赶上姜言,觑了眼她的脸色,小声劝道:“小姐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折折岁数,他比小姐大了几倍,又做了什么……”
姜言竖手一挡,制止了净榕后面的话。
走到小萝卜头爸妈身边,姜言看向净榕。净榕会意,小声道:“曹铭,李雪。”
“曹同志,李同志。”
泪眼朦胧中,曹铭抬头看向姜言,“你是——姜二小姐。”隔着条走道,他在牢中透过铁栅门见过姜言,也吃过姜言带去的药和食物。
曹铭扶着膝盖颤微微的站了起来。见此,姜言心下一凛,伸手扣在了他的腕间,略一号脉,她就沉了脸色。
曹铭一愣,随之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腕子流向了四肢百骸,“二……二小姐。”他紧张的盯着姜言的脸色,深怕对她有了什么不好的影响。因为这……太像一些奇幻小说中的内力输送了。
“小姐!”净榕原只当姜言听她说曹铭身子伤重,在给他把脉,只是……看了下时间,再看了眼曹铭的脸色,方觉出不对劲来。
“您怎么样?”姜言手一松,曹铭扎着手就问了出来,“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无碍。”姜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大惊小怪。
“阿铭?”李雪向丈夫抬了抬手,曹铭暂将担忧放在心底,伸手扶着妻子站了起来,向她介绍道:“这是姜市长的二女儿,姜言。照顾过咱家希望(小萝卜头的名字)。”
“二小姐。”李雪双手一张,沾了骨灰的手攥住了姜言,“谢谢你,谢谢你……”说话间,她的泪滚滚而落,“阿铭跟我说过,你曾给过希望一个桃子,让他生前尝到了甜味,吃饱过肚子,更是穿暖过……谢谢你,让他就是走了,也不那么遗憾……”
“雪雪,你的身体不好,别哭了,希望就在旁边看着呢……”曹铭揽着妻子的肩膀说到最后,亦是泣不成声。
手上的触感不对,姜言低头看去,只见李雪的一双手,指甲外翻皮开肉绽。喉间一哽,姜言打量起了李雪,单薄的夏衫,遮不住身上的累累伤痕,斑斑血迹……她原只当曹铭在狱中伤了身体,熬不了几年,没想到李雪身体亦是亏空的厉害。
骨灰一捧一捧的装到坛里,姜言的脑中再次浮现当日狱中,她与小萝卜头拉勾约定下次相见的一幕……没想到,短短几日,再相见已是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朱平山说的不错,若是……她的速度再快点,或者对监狱多观注些,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完成任务的局外人……小萝卜头,以及……她的目光望向大卡车上撂起的骨灰坛,会不会少上一些……(这里会有些出入,秋白想到那时还没有火葬。但想到也没有那么多薄棺,裸埋吗……不如一个坛子。)
“小姐可是姜言?”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
姜言回头,一个士兵持枪正站在她身后,见她看来,那士兵又问:“你是姜言?”
“我家小姐正是姜言,你有什么事吗?”净榕身子一转,站在姜言面前,挡住了对方探究的目光。
士兵啪的立正,敬了个礼,“你好,姜言。我是吴军长的警卫员小李,吴军长请你过去一趟。”说着对方一指十几米外的吉普车。
吉普车后座的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位四十开外的军装男子,面容刚毅,看来的双目泛着温和的光茫。
冲对方微一点头,姜言拍了下净榕的肩,要她放松,侧头对小李道:“稍等我一下。”
不等小李回答,姜言走到曹铭、李雪面前,“曹同志、李同志,我有事今天要先走一步。不知你们住在哪里,我改天去看你们。”
“姜二小姐,你忙,你忙。不用专门去看我们,我们很好……”
“曹同志是不想与我深交,对吗?”
“不,不是……”曹铭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只是不想姜言再今天这样,一见面就为他浪费内力。
李雪不知内情,故而见不得丈夫的小家子气,她一拍曹铭的胳膊,制止了他的话,对姜言温柔笑道:“我们住在状元街56号,言言……”李雪上前一步,握了姜言的手,“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姜言点头,“李姐。”
“唉!”李雪眼眶一红,她松手抹了把眼泪,“我每天都在家,随时欢迎你过来。你要来了,姐姐给你炖肉吃。”
姜言一怔,“你们的身体都不好,怎么没去医院?”
“我和你曹哥的身体都是老毛病了,哪是一时半会儿就好的。现在医院病房紧张,哪能为了我们耽误了伤员。”
姜言……
她的目光扫过卡车周围一众送灵人员,几乎个个带伤……
似看出了姜言眼中的含义,曹铭解释道:“我们虽然个个带伤,但却不致命,大家挺一挺就过去了。然而……”他双目一暗,“那夜攻打四门,城内的武器库虽被我们的人给炸了,可枪炮无眼,伤残人员加起来,城内大大小小的医院都住不下,医药更是紧缺,我们哪能自私的去争夺他们的一限生机……”
与夫妻二人告别,姜言带着净榕跟在警卫员小李的身后,朝吉普车走去。
“小言同志,”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吴军长就热情的伸出了手,“正说要找你呢,你就来到了我的面前。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有缘啊!哈哈……”
“你好,吴军长。”姜言与之轻握了下手,直奔主题道:“不知你找我何事?”
吴新命大笑的声音一顿,取下头上的军帽,抓了抓头皮,一副不知如何接话的样子。
小李在旁看得性急,几次张嘴,被净榕一瞪制止了,最终他一跺脚,转身跑走了。
“那个……小言言啊,”吴军长吸溜吸溜嘴,焦急的又转了一圈,再看姜言一转身又抓起了脑袋。
净榕朝天翻了个白眼,好好的一个大尾巴装什么纯真小白兔。
姜言一天沉重的心情,看到他这般也不免莞尔,“吴军长,我年龄小,你无需跟我绕弯子,有什么说什么,我能听就听,不愿意就直接跟你说,你看行吗?”像朱平山所说,她绘图的功底、个人的能力在军中露了痕迹,他们现在找来,左不过是些任务。
吴军长一拍大腿,“小言言这话痛快。那我就直说了,你的入dang申请,我已经给你批了。”他一摸口袋,掏出一个红本本递了过来,“哪,这是dang证,你收好了。”
姜言伸手接过,示意他继续。
“嘿嘿,小言言哪,伯伯跟你说实话,攻打春城,你可给我们立了大功了。不说你提供的地图,让我们比原定的入城计划早了小半年不说,就是人员伤亡也少了九数之上……伯伯给你记了个人一等功,团体三等功……”
说到这里,吴新命不免有些迟疑,姜言冲他点了点头,“你继续。”
“那个……”他两手揉搓了下,“想必霍团长给你讲过李初旭吧!”
“姜氏的哥哥,我名义上的舅舅,现任江城市市长的李初旭。”
“对对,没错就是他……嘿嘿,我想,我想……”
“你想让我带着姜伟勋一起投奔他。”
“啊,小言言你真聪明!”对上姜言黑沉沉的眸子,吴新命尴尬了两秒钟,收起了脸上的嬉哈,正色道:“姜怀庆已于今天上午,带着管家、李氏和姜篱乘火车离开了春城,火车的终点是羊城。羊城市长是他的好友何友生,但看他投降后不受功勋,放弃春城多年的经营,羊城怕也只是他一个短暂停留的站点,他最终的目标应该在港城。”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羊城和江城。羊城有爆露的危险,江城有被李初旭轰出门的可能。”
“这个‘我们’是指我和姜伟勋吧?”
“还有霍团长。”
“是只有我们三个?”
吴新命眼角扫过瞪来的净榕,嘿嘿笑道:“霍团长带着坚兵营的人过去,你也可以带着慈念庵里还俗的诸位小姐。”
闻听,姜言的眉头蹙了起来,“慈念庵的诸人,我不打算带她们过去。春城刚解放,正是百废待兴吧,她们每一个人都识字,有自己的特长,我希望她们能留在吴军长治下,定居春城。”
“小姐——!”净榕当下就急了,被姜言回眸一瞪,立即不甘的禁了声。
吴新命目光扫过净榕,再看姜言,不免又多打量了一番,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是这般通透、威仪。
“好!这个我做主答应了。”一是她们制出的重弩,在攻城时当真立了不少功劳。二便如姜言所说,春城刚迎来解放,正是缺人之际,而她们个个身有一技之长,合理安排哪个不是人才。
“另有一点,她们有些年龄也不小了,不知军中……”长这么大,姜言第一次为属下做媒,话没说完,自己就先红了脸。
“小姐!”净榕扯着姜言的袖子,简直被自家大胆的少主,气晕了头。
“哈哈……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放心,放心,我军中有不少好儿郎,让她们挑着选。”那些女孩子,吴新命也是见过的,除了头发短些,个个能文能武不说,就是身姿容貌也个顶个的漂亮。
姜言道谢,“有劳了。”
吴新命一边笑着,一边摆了摆手,“小事,小事。”
[小事!]姜言有些不满,提醒道:“女子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还望吴军长慎重。”
“自当,自当。”
“姜伟勋现下腿上有伤,还不亦远行,不知要我们何时启程?”
“我问了医生,那医生说他的腿伤主要是由你来治的,不知你认为他何时才方便?”
“最少也要一个月,否则腿上的骨头很容易长歪。”
“行,那我们就以一月为期。”说着吴新命举起了手,姜言上前与之应合,订下了约定。
然而这约定,两人谁也没说目的地,当真有些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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