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外家
杜鹃今年50岁,比李乐仪大了4岁,隔在往日两人站在一起看,反倒是李乐仪要年长两分。
接理两人的家庭、生活环境相差不大,又都有文化修养、善保养,4岁可算一个分水岭,不该有这种反差。
可李乐仪虽小些,操心的事却太多。
不说要顾着学校的学生,侍奉着家中的老人;还要担心着战场上的长子、远去求学的三子,念叨揪心着已牺牲的次子和不能养在身边照顾的女儿。
虽保养得宜,却早已华发渐生。
……
上次相见还是因为奚兆赫牺牲,李乐仪和老太太病卧在床,杜鹃前来看望。
不过两月没见,李乐仪再看杜鹃,周家庄一事倒是让她,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乌发浸染了银霜,脸庞上的肌肉松弛垂挂,皱纹横生、斑块聚集,眼神浑浊不见光彩。
穿了套厚粗布偏襟蓝布褂子,宽大的袖口露出里面蓝色的羊绒线衣。黑色的裤子、同色的方口布鞋,分别在膝盖、鞋面上缝着块白孝布。
听说,周家几房洗劫烧毁的干净,想来身上这肥大不合身的衣服,怕是从哪里寻来的吧!
李乐仪上前一步携了她的手,“老姐姐,一路前来,辛苦了!”
杜鹃的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却掩不去其中的苦涩,“六叔让人赶了牛车来接,一路上脚下沾地,谈不上辛苦。就是担心我那两个外甥,听说伤的不轻,可带我先去见见。”
不知是不是李乐仪的错觉,杜鹃提起天宝、天佑时的面部表情和语气,给她一种违和感。
未待李乐仪答应,老太太松开周向西的手,扫了眼杜鹃身上的孝,“不急!不知你们到来的时间,天宝、天佑身上伤重,不好一直等着。我先让他们用了饭,喝了药,这会儿刚睡下。”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用饭,用罢饭他们也该睡醒了,再见不迟。”
周向西点头称是。
杜鹃有心再说什么,张了张嘴正对上老太太含笑的眼,终是点了头。
人老成精,杜鹃心中那点怨恨,她心知肚明。
天宝醒来后,她就问了那日事情的经过。
必竟他们母子三人是倒在周家庄外,而不是在周家庄内跟周家诸人在一起。她心有疑惑也是应该的。
原来那夜出事时,为了护送周青青母子逃生,周伯昌派遣了家中一半的长工。
其实按她和老头子的分析,说是保护,倒更像拿周青青母子作诱。
周家若还有个明白人,她不介意天宝日后与之来往,反之……
见杜鹃如此,老太太轻叹一声,「天宝的亲情到底是缘浅了些。」
因则大队部赵大花那一遭,奚士申、老旺、老七都拒了奚士纶的宴请。
对几人来说,躲着还来不及呢!哪还上赶着登门入室。
如此一来,菜就剩的多了,奚士纶便让孙子兆烨留够两桌席面的,其余的都分装在食盒里,一肩挑起给祠堂的守卫送了过去。
周家庄现下正是墙毁屋塌、白幡高挂、户户有伤员,可谓是事事纷杂,诸事没理。周向西、杜娟心中有事,就是山珍海味吃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
一顿饭吃得沉默,只是委屈了跟着同桌而食的方医生。
赵天宝的问题是奚家的私事,方仲元虽想看热闹不兼事大的替奚兆赫打听一二,却也无甚借口。
再说奚家庄连待了这么几日,也耽误了他不少事。不说镇上医院那边如何了,就是他手头上的任务也再等不得了。
方仲元要走,老太太自是收拾了东西要送。
可她也不放心天宝那边,周家叔嫂要看,她还能一直拦着不成。
陪同在侧的儿子媳妇不知前因,对杜娟怕是毫不设防。
拧眉间老太太看到姜言,伸手扯在怀里,耳语道:“心儿,我看天宝那舅娘,眉宇间聚着怨恨,怕会……你帮奶奶去守着。”
姜言怔了下,放下捡拾了一半的竹筷,拿帕子擦了擦手,安慰道:“放心吧!我这就去。”
赵天宝的病房里,一旁的红酸枝婴儿床上睡了他弟赵天佑。
窗前的躺椅上,盖被睡得正香的是奚兆玮。
奚兆玮爱玩,让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养伤,那真比让他坐牢还难受。
所以这几天,除了晚上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外,一整天他都和天宝、天佑在一起。
几人推门进来时,天宝刚醒,整个人睡眼惺忪,还迷糊着。
“天宝!我的乖乖,妗子来看你了……”杜鹃哭嚎着扑过去的身影一顿,“嗯?”疑惑的扭头去看。
姜言拽着她的后衣襟,见她望来,纤手竖在唇上:“嘘!”
朝婴儿床和躺椅指了指,“杜施主,他们还在睡,我们小声点。还有赵天宝身上伤重,最好不要碰,就怕裂了伤口,移了骨头。”
杜娟……
杜鹃僵了一僵,方在姜言搬来的椅子上坐了,双手放在膝上,低声寻问起赵天宝身上的伤情:“天宝,还疼不疼?听你六爷说,那些凶千刀的匪徒将你的膝盖骨都打碎了,呜……那不成了残疾,一辈子都毁了……活着也是活受罪……”
“不会,碎裂的骨头已用钢针固定了,好好的养上两个月,再做上半年的复健,也就好了。”姜言说着还顺手给杜鹃倒了杯茶。
杜鹃……
吸了吸鼻子,杜娟的眼泪掉的更凶了,一滳滴落在水杯里,溅起一个个水泡,“呜……可怜我那妹子,爹娘娇宠着长大,虽然婚后命运多舛……可也没想到最后会落得个横尸荒野,回葬娘家的下场……”
李乐仪和奚承宜对视一眼,面皮都有些红,看着天宝含了些愧色,更怕他对家里有了埋怨。
概因前几日,赵继祖忙着成亲,无暇给周青青办丧事。
周赵两家争恼了,赵继祖直接拒绝周青青再入赵家祖坟。
周家托人求到老爷子跟前,想让周青青依三弟妻子的身份入葬,被老爷子当下回绝了。
“这岂不是好事。”既然不喝,姜言伸手又将杜娟手里的茶杯取了回来,“周施主生前受尽父母宠爱,死后又能葬在父母身边,该是多大的福分啊!与父母生死不离,又能尽孝,又能承欢膝下。”
杜娟……
扭头看向姜言。
姜言眨了眨,“杜施主,可是我说错了吗?”极为无辜!
周向西这会也感到自家大婶的话,细品似有不妥,有扎心挑拨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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