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糕点
朝歌手里轻轻摇晃着瓷瓮，见两种药材已经慢慢混合在了一起，便迈步悠悠然地朝东配殿走去。
清欢殿的一整座后殿都用作了养护药草和存放药材之所，其中东配殿不仅设有存放药材的斗柜，还辟出一块专作研磨、捣臼、熬煮、焙干等一系列制药流程的区域。
东配殿的药斗柜十分巨大，依照了整面墙壁的高度打了满墙的高橱，站在地面上仰视，一只只存放药材的斗屉如同星罗棋布。
朝歌拿了一只竹篾，捏了腾云诀，按了云头去取药草。
草乌、杞桑子、螺贝粉……依次取了适量下来。
香芷已经将捣药的石臼和秤量的戥子找出来，待朝歌吩咐了依次顺序，就手脚麻利地做起来。
相比集齐全部所需药材的难度，这味迷魂香的制药流程便简单许多。
先将药材全数研磨成粉末，依次倒入已经混合了灸艳花蕊粉末和邬丝藤汁液的瓷瓮里，用一支细细的竹枝搅和成稠薄均匀的药膏。
再用碳火把药膏仔细地烘烤至八分干后，由一张精巧的银丝筛把药膏分割，漏成一颗颗米粒大小的丸子胚，再轻轻搓圆，烘烤至干透，这味迷魂香就制成了。
朝歌轻轻捏起一颗药丸，猩红色的药丸在日光下现出莹润的光泽感，没有任何香味。
朝歌满意地点点头，取了一半药丸存放在斗柜里头，剩余的一般就装进瓷翁里，想着一会儿回去了便分装起来安置。
香芷笑问道：“殿下，就这样一颗小小药丸，它当真能不知不觉将人迷晕吗，若是遇到了高手，该如何？”
“这味迷魂香无色无味遇水则溶，让人无知无觉便中招。”朝歌笑道：“若是碰上高手，就把药丸捏碎了伺机撒出去，只要对方嗅到吸入了一些，也会立时浑身酸软，无还手之力。”
见香芷听得认真，朝歌又道：“只是撒过去的时候自己千万要屏住呼吸，不然就得和对方一起中招了。”
正说笑着，忽然一个小宫女一路小跑至东配殿，又不敢进东配殿的门，只跪在门槛处叫道：“求见殿下！”
朝歌看了香芷一眼。
香芷忙道：“是咱们殿里侍候洒扫的小宫女……”但却并不是她派去跟着青鸳的那个小宫女。
朝歌缓缓道：“进来吧。”
小宫女赶紧走进东配殿，到了朝歌面前又麻溜地跪下，头都不敢抬，只快速地道：
“启禀殿下，司膳房的主事大人带着四位掌糕点蜜食的大人，并拎了几屉食盒来给殿下请罪了，现正在主殿前面等着求殿下通传……奴原是不敢来扰殿下的，只因香芷姐姐正在殿下跟前，又遍寻不着青鸳姐姐，这才斗胆来寻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小宫女快言快语地说完，额头都要低到地砖上了，战战兢兢的模样。
朝歌看了只想笑，这小宫女怎么怕她怕成这个样子。
朝歌温声问道：“你方才说，没寻到青鸳？”
殿下的声音真好听啊，说话像黄鹂鸟在唱歌似的……小宫女心中微微恍惚了下，又赶紧将心神拉回来，回道：
“回殿下，司膳房的人来时，便未见青鸳姐姐出来相迎，有宫女去了她的屋子里喊她也未见人，奴是侍候洒扫的，这一晌午也未见着青鸳姐姐出来走动，周遭粗略寻了也未见着……因不敢叫司膳房的大人空等着，奴就斗胆来禀殿下，是见还是不见？”
嗯……
朝歌想了想，吩咐道：“且先让他们侯着，约摸一刻钟后，我才空闲下来……你去告诉他们吧。”
“是！奴这就去传话！”小宫女得了口谕，兴奋极了。
殿下让她去传话呀……这可是大宫女才有的体面！
朝歌这才看清这个小宫女的样貌，一张团团的圆脸，涌现着满当当的笑意，眉眼弯弯的，脸颊因兴奋而红红的。
竟然是她……
朝歌有一瞬间的恍惚。
前世她落魄，被软禁在偏殿里时，萧景域为了逼她说出王玺的下落，使了各种手段折磨她，禁食也是其中一种。经常一两日才送一餐膳食过来，还大多是馊了的剩饭菜。
那时她身边亲信的侍女全部被打发了，其他宫人们怕惹祸上身，纷纷避之不及。给她送膳自然也成了无人愿做的苦差事。
那时候玉泊还是司膳房的没有任何地位的下等宫女，这件苦差事就落到了她头上。
玉泊每次都偷偷做了米糕藏在身上，趁着给她送膳食的机会将米糕塞到朝歌手里。
送膳食的机会不是每日都有，后来玉泊便求了一个在清欢殿当差的小宫女，在不送膳的日子就把米糕拿给她，由她偷偷地递给朝歌。
朝歌还记得她每每偷偷溜进偏殿，明明惊慌失措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叮嘱她，快些吃完，别叫人发现了。
朝歌并不记得自己施过什么恩惠给她，甚至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小宫女叫什么，若不是她，那便是玉泊了。
况且那时候玉泊早已落魄，被打发去了司膳房做个烧火丫头，无权无势，即便是与这小宫女有些恩惠，算起来也是隔了数年了。
她明明心里怕的要命，却还是应了玉泊的求助，不遗余力地做了。可见是个十分重情义的丫头。
朝歌定定神，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立时受宠若惊地跪下磕了一个头，回道：“奴的名字叫丛霜。”
丛霜？单听名字倒是有几分傲骨的……
朝歌看着动不动就麻溜地跪下磕头回话的丛霜，心里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怕她怕成这个样子，那时是怎么敢数次偷溜进她被软禁的地方的。
朝歌道：“你去传话吧……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磕头了。”
丛霜应了声“是”，又立刻麻溜地起身，退出去了。
回去的一路上丛霜的脚步都是轻飘飘的……殿下不仅和她说话了，还问了她名字呢……
朝歌看了一眼香芷，淡淡道：“将药丸收起来，打了水来净手吧，一会儿便去敷衍司膳房的人。”
香芷应了声去打水，心下有一些些疑惑：既是新送了殿下吩咐的糕点来，怎么说是“敷衍”司膳房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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