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早膳

　　这厢清欢殿里尘埃渐定，一室安和，那厢司膳房里却是灯火通明。

　　许大人自昨晚上从清欢殿里出来，便赶紧着去了司膳房的伙房处，问了叫玉泊的宫女在哪儿，便亲自去寻找了。

　　玉泊当时正在看顾一锅热水，清瘦的身子窝在灶台前面，火光映衬得她面容枯黄，更显得憔悴。

　　烧火座热水可是一项苦差事，尤其是在七月暑天里，司膳房本就闷热，更何况还要守着灶火一整天，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了，热到中暑虚脱的都大有人在。

　　往常许大人自然不会着意这些底层宫女过的如何劳累辛苦，但是如今这玉泊是朝歌殿下费了心思要捞出去的人，他不敢不上心啊。

　　玉泊见许大人亲自来了，赶紧站起来，起身的动作急了些，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许大人上前一步亲自扶住了玉泊，陪着笑脸道：“玉泊姑娘当心些！这儿交给其他宫人便得了。”

　　一个眼风扫向随侍一旁的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火，一会烧了热水送去玉泊姑娘屋子里，给姑娘沐浴用！这大热天的，瞧玉泊姑娘都热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就没一点眼力见儿！”

　　宫人赶紧接了玉泊的活儿，抓了两把柴火填进炉灶里面。

　　玉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惊惶，道：“许大人，您这是……”

　　“嗨呀！玉泊姑娘，说来惭愧，这几日朝歌殿下正想着你做的白糖梅子米糕的味道，我们司膳房的其他掌事的做了几回呈上去，都不是她想吃的味儿，我就想着你原先是近身服侍殿下的，想必是知道殿下口味的，这不，还得请你费费手，做得了糕点给殿下送去，也算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了！”

　　许大人语气说的极为和善，还带了一些恳求的意味。没法子，当他看间玉泊踉跄的脚步是，心下便是一个肝儿颤：

　　当年玉泊受了杖刑，便是有些伤了筋骨的，又因是被罚进了司膳房里做苦差，并没有人对一个小小的受罚宫女上心，当然也并未好好医治……当时谁能想得到她还有重回枝头的这一天！

　　“其实以玉泊姑娘你的才能，在司膳房里头实在是屈才了！若不是当年出了那档子事儿……若以后殿下问起来，还请玉泊姑娘你美言几句，咱家也只是奉命当差，也不敢违拗主子的命令不是……”

　　不得不说，许大人不愧是在王宫里浸淫数十年的老人了，一手能屈能伸玩的很是得意，嘴上说的圆滑，办事也很殷勤，对着玉泊、香芷这样十余岁的宫女也能一口一个姑娘叫的极为客气。

　　玉泊也终于明白过来当下是个什么境况了……殿下竟然还念着自己做的糕点吗？玉泊眼眶有些酸酸的，心中十分动容。

　　玉泊问道：“许大人，奴是现在便去做糕点吗？”

　　许大人便笑着“哎”了一声，道：“哪儿能啊，这会子殿下想必已经歇下了，等明儿早膳时再将糕点做了送去。玉泊姑娘，明儿一早自会有宫人去请你掌厨了，这会儿你也快歇着去吧。”

　　玉泊便屈身行礼，道了声谢，回了住处歇下。

　　到五更天时，便有宫人来扣了玉泊的房门，轻声唤道：“玉泊姑娘，请快些起身吧！”

　　玉泊一夜都睡得很浅，听见叩门便立时醒了，应了一声，便麻利地起床穿衣出门。

　　司膳房的大厨房里已经忙碌起来了，预备给玉泊烹制糕点的一应食材也都已经备齐了，玉泊仔仔细细地净了手，便系上水裙动起手来。

　　先将磨的精细的粳米粉和木薯粉依了分量混合，少量多次地点入些许沸水，再添加了一些糖粉进去，搅拌均匀，揉成光滑的面团后就搁在一旁醒一会儿。

　　这会子功夫便用来调制馅料。梅子酱都是腌制的现成的，玉泊舀了一些到小盆里，兑了些温水和蜂蜜调制成粘稠的糊糊状，便把醒在一旁的面团用手揪成等大的面剂子，挨个儿把馅料仔细地填进去。

　　备在一旁的模盅有十几个花样子，玉泊看了看，只挑选了一个简单的四喜梅花的式样。将糕点坯子用模盅压出一个个可爱圆润的样子，便摆上了蒸笼里。

　　约莫蒸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玉泊将糕点取出来，一个个摆在了瓷碟子里头，再用银丝筛网将研磨细致的白糖略略筛到糕点的表面，这道白糖梅子米糕便做成了。

　　许大人亲自在一旁看顾着，看清楚了这一应烹制流程，不由心中叹息不已

　　果然是叫猜对了，这么一道小小的白糖梅子米糕，哪里有什么难的，便是玉泊的手艺也不见得比司膳房的糕点掌事们的手艺高到哪里去……朝歌殿下哪儿是念着什么糕点，分明是念着做糕点的这个人嘛！

　　好在有了交差，也算事情办妥了。昨儿王上身边的玖大人可是亲自寻了他过问了此事的……还叫他出了一身冷汗。

　　许大人此时觉得头顶的官帽保住了，心中自然十分松快，笑眯眯地对玉泊道：“玉泊姑娘果然好手艺！想必殿下吃了也会欢喜的，一会儿还请玉泊姑娘跟着往清欢殿走一趟，也算交了这差事不是？”

　　玉泊自然点头应是。

　　便有随膳的宫人将朝歌的早膳一样样装进了食盒里，由许大人领头，玉泊跟着，便朝着清欢殿去了。

　　一路上玉泊低头沉默，心中情绪复杂，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不知到了之后会是个什么境况……从司膳房到清欢殿，约莫有一炷香的路程，玉泊一会儿觉得这路太长了些，盼着赶紧到达，一会儿有希望这路能再长些，好叫她能仔细平复此时的心绪。

　　待终于到了清欢殿，朝歌殿下正在梳洗。随膳的宫人便将食盒提进了宴息处摆膳，玉泊和许大人一起，在宴息处殿门外站着等候传召。

　　寝殿里香芷和青鸳一起正在为朝歌梳妆。有小宫女过来禀报说司膳房里的许大人正等在宴息处外面，香芷便问道：“是许大人一人来的？”

　　小宫女便回到：“还有一位姑娘是随着许大人一起来的，这会儿也等候在外面。”

　　这小宫女是玉泊离开后才进清欢殿的，因此并不知道玉泊的样貌。香芷便又问道：“今日早膳可送来了白糖梅子米糕？”

　　小宫女回道：“是有的，奴婢看间是那位姑娘亲手拎着过来的，已经摆在膳桌上了。”小宫女回话后便退下了。

　　香芷便轻轻地笑，道：“看来殿下今日早膳定能用的舒心舒意了！”

　　朝歌眸子闪烁了几分，也微微抿唇一笑。

　　青鸳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仿若在打什么哑谜，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冒失地多问。

　　朝歌从镜中看了青鸳一眼，心中叹息，看来青鸳经此一事，性子也终于有些打磨的痕迹了。

　　于她倒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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