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不愿杀人
此刻在重山之上,驻守佛狸寺的阮家军的正门。
雨水愈下愈大,噼里啪啦地溅在地上,打在水中散落一圈涟漪。
一个黑衣男子浑身湿透,身旁跟了个着着盔甲的矮小的人影。
“什么人!”
穿着盔甲的精壮男子两三步走上前来。
他一见阮时碧的脸,猛地面色一变,忙退了下去,“阮公子”
“伞拿来”
阮时碧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等等”
季寒蝉突然停住脚步,“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难道就这么淋着雨回去?”阮时碧过来拉住她的胳膊,“脖子上的伤怎么处理?给你丫鬟说是自己割了自己一刀吗?”
季寒蝉瞪他一眼,转念又觉得说得没错。
她现在回去处理,怎么处理?
告诉弄诗,你家小姐今天去爬悬崖偷听别人讲话了吗?
“那走吧”
季寒蝉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此刻在某屋内,炉火烧得正旺,温暖的气息漾起。
“阮公子”
一个守门的侍卫见阮时碧从外边走进来,忙收剑行了个礼。
阮时碧点点头。
“你跟进去作甚!来来来,快过来罢”
那侍卫又不知指着谁,嗓门倒是大。
季寒蝉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连带着的还有阮时碧。
两人又同时转过头去,朝着屋内走去。
只余下那侍卫,满脸的发怔,公子何时...有这癖好了?
他浑身一抖,突然有种远离这个地方的冲动。
“他怕是误会了吧”
临行到门口,季寒蝉回头望了望,只见那侍卫表情怪异又打了个寒颤,不由笑着说到。
阮时碧瞥她一眼,不说话。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进了屋,阮时碧放下手中的伞,转头却见季寒蝉还伫在那。
“快进来吧,伫在那作甚”
不太好吧。
季寒蝉心中暗道。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加上还要换衣服...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啊。
阮时碧似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
“这是你的房间,我的房间在隔壁”
哦。
原来如此。
季寒蝉点点头,推开阮时碧便进屋了。
随后又有人端来了热水和衣服,季寒蝉当然是毫不客气,照单全收。
半刻钟之后。
“季三小姐”
季寒蝉刚洗完头坐在床边,听到敲门声,她知道是阮时碧来了。
“请进”
显然,阮时碧也是淋湿了的,他的头发此刻还有些滴水,一件黑色的外袍随意地套在身上,露出大半根凸出的锁骨。
他的面上还有些水珠,纤长的睫毛翘起,几点微不可见的水丝粘在上面。
修长的身体,宽大的肩膀,季寒蝉可以想象这件袍子背后隐藏着爆发力多强的力量。
“咳”
她轻咳了一声。
阮时碧却不自觉,他两三步走了过来。
“嗯...嗯...这不是...嗯...我的房间吗?”
季寒蝉不解,她抬起头,面色有些微红。
不得不承认,阮时碧确实...嗯...很有吸引力,不过,当然,纯粹是身材好...嗯,而已。
“那你以为我为何过来?”
阮时碧微微一笑,他微微弯下腰,露出大半胸膛。
季寒蝉瞟了一眼,忙转开来,眼神飘忽不定。
“药”
阮时碧不知何时摸出了一小瓷瓶,他把药递给季寒蝉,露出淡淡的笑意。
“季三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莫不是...所说的生理需求吗?”
嗯...
季寒蝉忙摇摇头。
“没有!”
阮时碧笑了笑,不再多言。
他扭开药瓶,一大股浓浓的中药味顿时散发开来。
“我来涂吧,后颈上你也看不见”
季寒蝉点点头。
“谢谢”
本来她是觉得这点小伤没有必要的,不过既然淋了雨,还是好好涂药吧,古代医学不得不承认,是绝对没有现代发达的,万一某天,万一她就发炎了?然后就因为发炎然后发烧,接着就死了呢?
季寒蝉可是清晰地记得,电视剧里,古代什么个人,咳一咳可就是命不久矣了。
凉凉的药膏涂在脖子上,带起一丝丝的凉意。
这时,后颈的剧痛才缓解了一些。
“是我失误了,抱歉”
可能是由于屋内太暖和了,就连阮时碧的声音,不知何时也温润了起来。
“没关系”
季寒蝉抬着头,心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十岁剥了人皮...
“这是你的房间吗?”
“是”
难怪,她一进屋便觉得暖和,应该是得知他要回屋,所以提前烧旺了炉火的。
两人便沉默了片刻。
季寒蝉只觉脖子上的那只手涂得很慢,一度曾让她产生时间静止了的幻觉。
“听说你十岁的时候剥了人皮,是吗?”
季寒蝉还是问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身后传来阮时碧淡淡的笑。
“是”
季寒蝉沉默了片刻,身后却没再听到声音。
“我不敢杀人,更别说剥人皮了”
她想到阮时碧一双修长的双手,骨节分明,那是一双应该用来弹琴的手。
“从前是因为害怕法律,现在嘛,生在一个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则是因为胆子小”
“所以此番是想向阮某讨教讨教经验?”
阮时碧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季寒蝉的脖子。
“不,我只是没有必须杀人的理由”
季寒蝉低下头,又浅浅地摇了摇头,“但是我知道如果有必要的理由,我便一定会去做的,在这样的时代,迟早会迈出那一步,只是我现在还不敢而已”
“你失忆了,忘了从前自己是如何一刀一人头了”
季寒蝉不说话。
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沉重了,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命过于下贱了。
“我可能不该说人人平等,但是我还是想说,我怀念人人平等”
季寒蝉喃喃。
她终究还是不适应,这所谓的古代生活。
一丝连心的酸楚突然从鼻子上冒了出来。
哇,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在哭?
季寒蝉突然想到在南陵的时候,阮时碧射箭时冷酷的双眼,不带丝毫感情,那影卫温热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溅到她的脸上,她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微烫。
那是一条人命啊。
虽然那时候情况很紧急,但是,那是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他可能有父母,有儿女,有私房钱,他有信仰,他有笑,有哭,和每个人一样,喜怒哀乐。
他可能格外地爱喝果汁,可能在冰冷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温暖的心,可能某些时候训练不过关会被骂,和每个人一样。
“你怎么了?”
直到季寒蝉轻轻吸了一下鼻涕,这时,阮时碧才发现,他面前这个女人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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