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百花香
老天爷高兴的时候,晴空万里,老天爷遇到烦心事了,黑云遮目,不过从成都府的天气,你却永远琢磨不透老天爷的心思。入夏之后,成都府的天气往外是晚上落雨,白天大日头,黄昏的时候又变得阴沉沉的,真的是一日三遍,只不过晚上的雨大多数时候下得格外走过场,零零落落,稀稀疏疏,有时候甚至是只闻雷声,不见下雨,以至于隔日大清早出门的时候,你都能感觉到昨日还未消散的整整余温,在街上随便看见一个人,都能瞧见对方脸上不断的往外冒着亮闪闪的汗珠,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亮眼,天气更是变得格外的气闷,仿佛所有人都处在一个底部不断加热的蒸锅之内,人在这个时候在屋里会变得像一只大白天睡觉的猫,无论多大的动静,都懒得动弹一下,稍微动一下,浑身会出一身热汗。
何况还是两个人的殷冷霜呢,看着平时她最爱的又香又糯用冰糖煮的桂花栗子都吃不上一两口,吴永麟实在看不下去去,不得不为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特殊一回。
“老爷,真的要把那冰块取出来?现在还没到成都府最热的时候呢。”
“喊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张三知道富贵之家和大内一样,自己都有冰窖。就是在去年的数九寒天,将热水倒在特制的方形木盒中,等表里晶莹,冻结实了,置于掘得极深、下铺草荐,的地窖,到来年最热最难熬的七八月份,方始开窖取用。胖子怕热,自己的浑家大阿福一到三伏天后背就出痱子,满满一片片的红小鸡皮圪,越热越烦躁就会瘙痒,女人这个时候往往会拿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当出气筒,张三以前一到夏天就过的相当难受,硬是由一个方老壳被挤兑成了一个耙老壳,后来从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那里打听了制冰的方法,这才在家凿了一处冰窖,多多少少存一些,那之后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冰用一次自然就少一次,现在寅吃卯粮,那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特别是到三伏天,冰块在成都府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张三以前没吃大阿福的苦头,这个时候自然有必要好心提醒一下老爷,如果他到时候无计可施,可就得不偿失了,其实这天气只要忍一忍,也并不是过不下去。
人对环境总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更何况殷冷霜以前身边还跟着一条大蛇,那东西可以说是消暑神器,抱着它,再热的天气,也会觉得凉丝丝的,现在又能去哪里找这样的好东西?
吴永麟其实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成都府周边避暑的地方其实很多,青城山、峨眉山,只要不担心那里漫天林海、深沟险壑里的虎豹虫蛇出没,整个夏天在那里可以说再惬意不过了,当然,前提是能将吴檗的仇家一网打尽,吴永麟才会陪她们一起到山里过一回‘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一般的日子。
吴永麟将一碗冒着咝咝凉气的又香又糯用冰糖煮的桂花栗子端到无精打采的殷冷霜面前时,嘴唇发白的她习惯性的把那碗提不起任何食欲的食物往外推了推,只是触手一股冰凉传至全身让她精神为之一震。
“这是?”殷冷霜几乎不敢相信的问道。
“冰镇桂花栗子,我刚刚让张三去地窖凿了一点冰块下来...”
殷冷霜一把将吴永麟手中刚刚还为之唾弃的美味夺了过来,稀里哗啦喝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副意犹未尽的馋样。看着殷冷霜胃口大开,吴永麟也顾不上节省冰块了,顺便给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个大肚婆也送去了一些冰镇桂花栗子,吴府这才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老爷,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看着吴永麟解决了殷冷霜不爱吃东西的问题后心情大好,张三将另外一件事大着胆子讲了出来。
“关于大丈竹的?”吴永麟这几天也发觉出了他某些方面的不对劲,大丈竹将竹纸和酒送到后,并没有回原乡,一是吴永麟本来就答应过他爹收下他教他一些真本事,二是身边现在缺少能用的人手,对于《新青年》,黄妙灏都已经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不可能长期在那里耗着,黄妙灏肯,吴永麟也不好意思,大丈竹虽然识的字数有限,只是他身上那种纯真质朴,憨厚可靠才是吴永麟最看重的,这样的人不会背叛你,也好管,让大丈竹以后来接替黄妙灏掌管《新青年》,可以说再合适不过了。当大丈竹战战兢兢的说了想留下来的打算之后,吴永麟也乐得找了一个新帮手,当时就同意了。这几天在《新青年》那里,大丈竹也是肯下苦功夫去钻研,进步也格外的快,吴永麟也庆幸自己选对了人,只是每次回来见到吴永麟却遮遮掩掩的,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张三这么一说,吴永麟自然也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大丈竹和跟来的那些原乡人回去之前,我带他们去找了一次女人。”
“别磨磨唧唧的,说重点。”
“其它人都选年轻的花信女子,而这傻大个...偏偏...偏偏选了个老鸨...好像大丈竹还非他不娶。”
“徐娘风味胜雏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胃口,你不也是口味独特吗。”
被吴永麟这么一戏谑,张三涨红了脸,没想到大人会主动帮大丈竹开脱,暗想:大阿福瓷实的像张床,躺在上面,比划船还得劲,此中滋味不足为外人倒也,最关键的,大阿福将来给他生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
“我就怕大丈竹兄弟一时入了人家的套,到时候沾上这个麻烦,想甩都甩不掉了。”
“你带他去的哪间青楼?”
“秦三山的秦楼。”
“秦三山和楚五岳上次就给我送来拜帖了,那我们就去还一还这个礼,顺便也去见见这位王干娘?”
“老爷,您可千万别给大奶奶和二奶奶说这事是我提出来的,我可没您那么大的能耐。”
“没出息的东西,一辈子伺候大阿福的命。”
“老爷,您还别埋汰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就唐明皇这一点,足够我学一辈子了。”
“我今日去秦楼这黑锅你背定了。”
“老爷,不带您这样的。”张三一脸凄惶模样,对于吴永麟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行径腹诽不已。
“麻溜的,我们去衙署逛一圈,顺便去秦楼看看,争取在天黑前赶回来。”
“大老爷,您是多久没逛青楼了?这个时候去,秦楼的姑娘们还在梦中呢,要不您找个由头,我们们等姑娘们上客的时候再去?”
“有没有‘借干铺’的私人地方?”
吴永麟说出去这才知道说错话了,‘借干铺’是近代社会中上海高级妓院对嫖客留宿的别称。为显示自己与低级妓院的区别,不轻言留宿二字,故创“借干铺”之名称。当时长三堂子中的烟花女子称为「倌人」,一般比较高档的倌人,自己的住所都很高级,一个小院子,有自己的书房、卧室、会客厅、餐厅。很多高档的倌人标榜卖艺不卖身,明里不收过夜费。主要的业务,是「做花头」(也就是俗称的花酒)或「打茶围」,做花头是指陪酒局,打茶围是指陪茶局。不做花头不打茶围,就单单在倌人寓所留宿,这叫做「借干铺」,一般来说是不允许的。这是倌人自掉身价的表现,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只是对于出手阔绰的豪客来说,倌人最后是干是湿,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当吴永麟将这个提前了几百年的形象的词语解释给张三之后,张三口中连续说了三个妙字。同时恍然大悟,其实他们更喜欢用矾楼来称呼这种地方,毕竟李师师已有了前车之鉴。
“老爷,听说念奴娇姑娘那里不错,要不我现在就去送名帖?”
“麻溜的,速去速回,我去衙署等你的消息。”
念奴娇听说吴知府居然主动上门的时候,她那心里的高兴劲甭提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陈凡请了来压阵,只不过一上午,匆遽的院子中除了他一个大闲人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悠闲的喝着酒,其它人早已乱做一团,吴永麟的突然到访,可以说把念奴娇的计划完全打乱了,她原计划想在‘袍哥会’那里借一处私人地方,即使到时候东窗事发,她们也有个退路,然后将吴知府偷偷关押几天,从他口中套出让包道乙吃瘪的那种威力巨大的武器,这几天正让秦三山和那边在谈,袍哥会当家三爷‘白面判官’苟奎喜是一个特别精明的人,这次有心想从秦三山这里敲一竹杠,一直咬着价不松口,秦三山混了这么多年的江湖也不是善茬,更是一个熬鹰的能手,两人之间就这么一来一往扛上了,那曾料到料到吴知府会毫无征兆突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等几个婆子和下人将整间屋子收拾的明窗几净,一尘不染的时候,念奴娇也打扮的差不多了。今天为了让吴永麟入局,她几乎使用上了全身的本领,头上梳着一个从宫内学来的“龙儿特髻”高髻,上面插了数根华丽四射的金银珠翠,她身上穿着一件特能显示她丰腴身材的玄色绉纱裙,画着不淡不浓的眉,脸上涂着一层白里透红的胭脂,嘴唇上她一改往日的浓郁的作风,只是在红纸上轻微的了一口,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待嫁的新娘,等着自己的相公用八抬大轿将自己娶回去,而念奴娇的内心,觉得拿下这位吴大人已经十拿九稳,在铜镜面前的动作也变得舒缓,轻盈,淡定起来。
一阵的声音从回廊中传了进来,念奴娇要等的客人似乎到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突然紧了一下,以前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奇特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个刚阳粗帅的声音震憾瓦屋,回音在原本清净的院子中久久不绝,让原本死气沉沉的小院中多了几分人气,这人和领路人秦三山相谈甚欢,时不时会从外面传来两人爽朗的笑声,似乎两人已是多年不见的朋友。
念奴娇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护着“龙儿特髻”从房间内露出真容的时候,想不到对方无故大笑了一番,这让念奴娇对这位吴大人的第一印象大打折扣,自己忙活了一上午的豪华版妆容,居然被人当面耻笑了一顿,似乎不值一提,这简直比在她伤口上撒一把盐还要难受。
“第一次上门,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看着对方递过来一个用一根红丝线扎着木塞子的小小瓷瓶,念奴娇脸上小小的抽搐了一下,心想:这位吴大人也太抠门了一点,老娘酒量再差,也不至于用这一两的瓶子打发了吧?
念奴娇并没有去接那件特别的礼物,反而把注意力放到了吴永麟手上颜色和他的裙子差不多的精美之物上。
“大人要送,还不如送这件。”
“真的喜欢,不后悔?”
“只要您答应,我就不会后悔了。”
“王干娘,既然娇娇姑娘不喜欢,那这东西就一并便宜你了。”
没等念奴娇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王干娘早已一阵风似的将刚刚被念奴娇唾弃的小瓷瓶紧紧的如宝贝般抓在了手中。
念奴娇鼻子特别的灵敏,王干娘刚刚朝她冲过来的时候,一阵特别的香味也朝她扑了过来,那里面夹杂着与牡丹、荷花、蔷薇等相同却又不同的香味,更馥郁,更绵长,更清远,让人闻之欲醉,念奴娇这才反应过来,识货或者说已经解惑的王干娘从她手中抢走了一件其貌不扬的宝贝。
“娇娇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你到内堂暂时休憩片刻,我想和王干娘谈点事情,你要的这件东西,我已许诺了她人,实在不便...”
念奴娇听了,几乎肺都要气炸了,感情这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而是为了旁边这个‘徐娘风味胜雏年’的王干娘,这天底下的男人都瞎眼了吗?当她转身气咻咻仪容不整的走进内房的时候,里面的陈凡几乎笑岔了气,可见念奴娇的窘相一点没拉的落入了他的眼中,念奴此刻娇脸红的像一个熟透了大桃子,她心里下定决心和这位吴大人较上劲了,今日的羞辱,改日一定要让对方几倍的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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