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屈的泽恩

　　在白虎洲的内海海岸，几乎快要将晨曦吞没的海浪缓缓落了下来，然后以一个极其不合理的方式逆流回了海中。

　　按照卡罗的计划，纳罗斯暗地里操纵的海啸本应作为行动开始的信号，不说将这里变成生命的绝地，至少也得造出一场大大的混乱来。

　　泽恩呆呆地愣在原地，就在前一分钟，拳刃的的确确刺入了渡兰托的身体，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只剩一件空空如也的黑色袍子。

　　遭了，投影魔法！渡兰托……并不在这里。

　　若在平时，这种把戏根本蒙蔽不了高阶圣堂武士，但这一次暗杀，他并没有像过去做过的那样，用真实之眼提前探查目标。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如猪猡般蠢笨的渡兰托，竟然有可能从他的利刃下逃出生天。

　　事情已经不用再仔细品味，渡兰托明显是有备而来，纳罗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暗地里倒戈到了至高议会的那一派，而他，则完完全全掉入了早就设好的陷阱。

　　——晨曦既然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那么窥探号呢？泽恩担心地想。

　　几声惨叫自泽恩的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虑，惨叫声来自那些忠于他的圣堂武士。他不用回头，魔力的扰动已经透露出，正有数十柄魔法利刃正朝他飞射而来。

　　泽恩朝前扑去，自漂浮在半空中的圆盘边缘跃下，他的身姿被映在天空中巨大的全息投影上，自他暗杀渡兰托的前一刻起，全体晨曦的莲斯人便从全息投影中目睹了整个过程。

　　数不清的眼睛瞪圆了怒视着泽恩，躁动的吼声随即沸腾了整个海岸线：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个可恶的刺客！杀了这个背弃了母神卡拉波的盲信之徒！”

　　微风在泽恩的脚下缠绕，使他能够踏着空气而行，民众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数不清的各类物件被高高地丢向上天空，然后再落下来。

　　这位前阵子还是莲斯英雄的圣堂武士，如今已经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过街老鼠。

　　一艘编制于第三舰队的战斗型舰艇自广场上升空，渡兰托的嗓音从中传出：

　　“泽恩，放弃吧！你逃不掉的，你的圣堂武士们都已经成为了尸体或是阶下囚，你在你主人的授意下背叛了母神卡拉波，你们都应该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于在场的民众间传开了一阵惊讶的讨论，谁都知道泽恩是卡罗的左膀右臂，这些年至高议会和舰长之间的矛盾人尽皆知，终于，有个人用加持了魔力的声音开口问道：

　　“渡兰托长老。你说的那位背叛了母神卡拉波的……主人，难道说的是？”

　　“自然是卡罗。”渡兰托说，“卡罗准备在这具有神圣意义的一天，将整个晨曦作为牲礼献给他的野心！他勾结了那位本该死去的波利斯坦的土著首脑，计划着背离卡拉波的圣典，在波利斯坦上建立属于他们的邪恶王朝，他将先祖的牺牲视作无物，将卡拉波的教诲视作粪土！”

　　交头接耳的声音连成了浪潮，这些上等公民原本就对出身于下等公民阶层的卡罗心怀不服，在渡兰托的煽动下，他们没有经历什么心理斗争便相信了长老所说的话，毕竟刚刚泽恩的行动已经透露出太多的东西。

　　“泽恩，投降吧。”渡兰托又一次说，“我会把你和你的主子捆在一起烧死的。”

　　泽恩冷笑着给出了答案：“那要看你能不能逮到我了。”

　　圣堂武士撕去了斗篷，褪去了身上的衣衫，在他青色的皮肤上，纹刻着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这时，所有的魔法符文同时亮起，大段低沉的吟诵自他的口中发出。

　　战舰张开了奥子防护壁，渡兰托在舰桥中冷笑不已，他知道泽恩准备使用什么厉害的魔法了，但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击穿星舰级的防护壁的。

　　渡兰托打定了主意，等到泽恩做完这次徒劳的挣扎后，再命令圣堂武士将他拘捕或是杀死，泽恩已经完成了一枚棋子应该起到的作用，在众目睽睽下，他的暗杀举动虽已堪称完美，但假如再冲着这艘仪仗舰来上一下的话，效果就更好了。

　　渡兰托心知内战需要道义的支持，在他剿灭卡罗势力后，这些都将成为政局重新稳定的支点，说不定他的事迹还会在卡拉波圣典中被记录下来。

　　泽恩的吟唱终于快要结束了，密集的雷光在他的双手指间成型。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上等公民的呼声仍在持续，泽恩的嘴角浮现出一个扭曲的幅度，他将摊开的双手从指向驱逐舰的方位挪开，指向了人群中最密集的地方。

　　“渡兰托，你明白了吗？”他说。

　　民众的呼声停止了，渡兰托愣了愣，大吼道：“不！你疯了！”

　　粗大的雷电自泽恩的手中发出，像是天罚般在人群中扫过，数千人瞬间化作了焦炭，其他活着的人反应过来之后，哭喊着想要逃离现场，但这谈何容易，雷电就像是扑入羊群中的饿狼，调整着羊群奔逃的方向。

　　许多名圣堂武士这才从圆盘中跃下，朝着泽恩杀来，泽恩瞥了他们一眼，俯冲向地面的人群中，当他落地，刺目的强光陡然而发，再看时，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他用了投影魔法。”渡兰托身边的一位圣堂武士说，“变成了别的什么人，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很难再逮到他了。”

　　“不管他使了什么把戏，都不可能从波利斯坦逃脱。”渡兰托咬牙切齿地注视着乱成一锅粥的晨曦，“守住天空，包围整个晨曦，在骚乱结束后挨家挨户地查！”

　　他忽然又傻傻地笑了起来：“噢，对了，先不要控制局势——泽恩真是个愚蠢的家伙，造成这种程度的死伤，道义就完完全全地站在我们这边了。”

　　圣堂武士鄙夷地看了渡兰托一眼，没有说话。

　　骚乱仍在继续，许多人在踩踏中丧生，刚刚的那一幕把大家都吓坏了，作为上等公民的他们平日里都在温室中享受着快活的日子，谁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边那朵乌云缓缓地飘了过来，大雨自空中倾泻而下，给这批先行者们带来了更多的苦难。

　　在圣堂武士的反复建言下，渡兰托开始指挥疏散人群，这时，突然从乌云中喷射出一道闪电，击中了驱逐舰的右舷。

　　“该死，怎么回事？”

　　战舰剧烈震动了一番，闪电没有击穿奥子防护壁，却令渡兰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原以为这片乌云只是恰好形成的自然现象，但很显然不是，接连而至的闪电几乎在乌云和战舰之间织出了一片电网。

　　渡兰托心想：元素之灵归了纳罗斯的统领，但他不是成了我们的人吗？就连卡罗的计划也是他向我透露的，难道他又一次倒戈了？

　　长老的疑问很快便获得了诠释——朵丽丝的风暴之躯从天而至，她的风灵们跟随着银色长枪刺向了战舰；而奈尔隆则化身为一名由碧蓝海水构成的巨人，踏着浪潮自大海中来，数不清的水灵们随着这浪潮再一次扑向了晨曦。

　　“是那两位逃脱的元素领主！”渡兰托惊叫，“纳罗斯去哪了？怎么还不出来制止一下！”

　　“恕我直言。”他身边的圣堂武士冷声说道，“纳罗斯原本就不可信任——不要再思考这些问题了，我们当下最应该做的是保护我们的人民。”

　　“我知道，我知道！可那是你的职责，快点让你的人行动起来！”

　　圣堂武士点头转身离去，停在广场上的战舰尽数升空，向元素之灵的军队投向了密集的炮火。

　　在战斗开始后不久，渡兰托突然从全息投影中看到，一艘小型探索船从晨曦的东南边缘快速升起，冲向了天空。

　　——那一定是泽恩，渡兰托心想，他，还是逃了。

　　真正令渡兰托意外的是，当那艘侦察舰再也看不到了之后，元素之灵们突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撤离了海岸线，似乎他们的来袭，就是为了掩护泽恩的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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