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报应

　　感染病毒的人越来越多，高官特别划分了一块地方作为病毒研究所，专门接收感染者。

　　专家们全部待在这里工作，在没有研制出疫苗前，他们不得离开半步。

　　遍寻不到线索的孔原，终于开口询问乔戊宁。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问呢。”

　　乔戊宁好似知道他心里的疑问一样，笑了笑，脸上没有疑惑、愤怒，反而十分淡然，“那次你送小染回来，我就察觉出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是重案组组长，我是副组长，没道理惊动你的案子我却不知道。”

　　看着孔原略带惊讶的目光，她笑得更欢了，继续说:“后来我发现你悄悄跟踪小染，当时我不明白，但是我选择相信你。”

　　作为一个优秀的人民警察，她拥有和孔原一样敏锐的洞察力；然作为一个女人，她坚决维护心爱的未婚夫。

　　他们即将结婚，要厮守一生，如果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谈何共度余生。

　　因此，当她发现孔原有意隐瞒她的时候，她装作不知道，不是装聋作哑，只因为太爱。

　　她爱他，整整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这些出乎孔原的意料，他太过自信，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行动会被乔戊宁发觉。

　　他懊悔不已，既为自己的自负，又愧对乔戊宁的深情。“对不起戊宁，我不该瞒着你的。”他的眼神无比真诚。

　　乔戊宁握紧他的手，说“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怪你，只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可以让我帮你分担一些。”

　　她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隐瞒，只怕他疏远自己、离开自己。

　　“好。”这对恋人在这一刻真正坦诚相见。

　　既然敞开心扉，事情便容易许多。

　　孔原先告诉乔戊宁月婶和乔染的异常举动，然后向她咨询乔言艺的事情，最后把自己的怀疑通通说出来。

　　直到此时乔戊宁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事情竟然牵扯到了乔言艺，那个已经过世十五年的小女孩。

　　乔言艺小她一岁，她的母亲嫁给了乔言艺的父亲，按理来说她们算是姐妹。但事实上，乔言艺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姐姐。

　　从她随着母亲住进乔家开始，不！或许在更早一些，乔言艺就开始仇恨憎恶她们母女。

　　“为什么？”孔原问。

　　在他看来，现代社会重组家庭很多，乔妈妈和乔戊宁脾气好，为人宽厚大方，绝对不会为难继女、继妹，为什么乔言艺会憎恨她们。

　　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接下来的事事关长辈，乔戊宁吞吞吐吐、难以启齿。可不讲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与其拖着影响破案，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和乔言艺相识的经过。

　　那是一个漫长的、上一辈人的故事。

　　乔氏父母鹣鲽情深，十多年始终如一的恩爱。但谁也不知道，乔爸爸其实有过一段婚姻，原配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名叫乔言艺。乔妈妈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他的原配过世后，他们才结婚生下了乔书瞳。

　　“这些我都知道。”孔原说，他调查过乔家的事情。

　　乔戊宁抿唇笑起来，神情略显尴尬，“其实，爸妈相恋的时候，言艺的母亲还没有死。”

　　嗯？这是几个意思？

　　“我妈是第三者。”乔戊宁紧紧抿着唇，皱起眉头，欲哭无泪。

　　她沉默着，半晌后，才缓缓说了一句话，说完满脸通红，眼眶似有晶莹的水光。“她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在所有的光鲜亮丽背后，总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乔妈妈和乔爸爸真心相爱，可是当时乔爸爸有妻子女儿，乔妈妈不想他为难，忍痛提出了分手。乔爸爸不愿意，和妻子闹离婚，想和乔妈妈结婚。

　　当时乔言艺的母亲正在生病，看到丈夫出轨还要离婚，她受不了打击，病情加重，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

　　“言艺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你见过她的应该知道。”讲完了长辈们的事，乔戊宁话锋一转，提起了乔言艺。

　　孔原点头。小时候，他和乔言艺偶遇过。

　　她天真善良，可爱灵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一眨，就会让人深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全然不知自己回忆的时候，神色轻松柔和，半点儿不见平常的锐利深沉，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见此乔戊宁心底冒出淡淡的酸味，她不是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只是纯粹觉得自己不如乔言艺。

　　“她既天真又可爱，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回忆起往事，她也不能够做到完全平静，“在她父母因为离婚胶着的时候，她曾经一个人跑到我的家里，抱着她心爱的猪猪存钱罐求我妈妈离开她爸爸。”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妹妹敲开她的家门。

　　她有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小脸粉嘟嘟的。微微卷曲的长发半扎着，随意披散在肩上，和商店里的洋娃娃一样精致可爱。

　　面对她和妈妈，小妹妹没有胆怯害怕。

　　睁着那双清澈见底的丹凤眼，她踮起脚，颤颤巍巍地将自己怀里抱着的猪猪存钱罐举到妈妈面前，奶声奶气地说:“阿姨，这是言艺最喜欢的东西。我把它送给你，请你把爸爸还给我妈妈，好吗？”

　　她的表情非常认真，眼神格外执着，让人无法拒绝。

　　妈妈将存钱罐放回到她的怀里，满脸歉意，温柔地说:“言艺是嘛，你真可爱。阿姨会离开你的爸爸，不再打扰你们的生活。不过这个存钱罐，你自己留着吧。”

　　一看对方不接受自己的东西，乔言艺小身子一僵，脸上忽然浮现难过、沮丧的神情。

　　她紧紧咬住下唇，双眼含泪，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也许彼时年幼的她并不懂，大人们的世界很复杂，大人们不会在乎她一个小小的存钱罐，虽然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她只知道，爸爸妈妈是她的整个世界，她不想爸爸离开、妈妈伤心难过，为此她愿意付出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去交换。

　　“她是一个很执着的孩子。聪明、倔强。”谈及往事，乔戊宁眼中似有淡淡的水雾。

　　乔言艺长得粉雕玉琢，那时她抿唇隐忍的可怜模样，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疼。她和妈妈也不例外。

　　“好孩子，阿姨不是嫌弃这个东西，只是阿姨不想夺人所爱。你懂吗？”妈妈蹙眉，耐心地解释。

　　可是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她的话实在太深奥了。

　　乔言艺一脸茫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紧失而复得的存钱罐，她仰头望着妈妈，眼神复杂难辨。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突然抿唇笑起来，伸出一根小指头，奶声奶气地说:“阿姨，我们拉钩。”

　　嗯？妈妈愣了愣，最后还是善解人意地和她拉钩，“好。”

　　乔言艺甜甜地笑，唱儿歌般轻快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的话，”

　　陡然间，她停了下来，视线不知怎的移到妈妈旁边站着的她身上，神情郑重，一字一句缓而慢地说:“会报应到小姐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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