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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和气致祥


  “王上,妾没有求过您,今日……”拓跋秀有些无奈又有些坚定,保持跪拜的姿势,说道:“求王上放过妾的那批族人。”

  今天距离拓跋什翼健再次逃离已经是一个月后,草原深处的状况怎么样一言半语难以说清,拓跋代国的南部监察拓跋寔君却是在四天之前带着大批部众靠近汉国控制区。

  拓跋寔君带来的部众该是有个七八万人,他们停在汉军控制区数十里之外,派人联系汉军边防将领,道明那批部落皆是汉国德妃的嫁妆。

  草原上的王族嫁女,一般是挑选一些部落作为嫁妆,再配上一定数量的马、牛、羊。越是强大的王族,嫁女的时候嫁妆就越丰厚,甚至还会陪嫁精锐武装,用以增加在夫家的话语权。

  中原也有相应的习俗,例如大贵族和大世家嫁出嫡女,交好的一些家族会陪嫁滕妾,以仆从、侍女、武士作为陪嫁也是稀松平常,更会备上足够多的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

  拓跋秀出嫁的时候是有带着自己的一些部众,拓跋什翼健和拓跋孤也是送了一些陪嫁,不过那个时候两边中间还相隔着一个石羯赵国,那些嫁妆实际上是原地停在草原没有南下。

  慕容燕国在公元三四四年的时候再次攻打拓跋代国,拓跋什翼健与刘彦、拓跋秀商量之后,那些作为嫁妆的部众又被拓跋王室收了回去,此后就再也没有归还。

  拓跋秀微微昂起头看向刘彦,问:“他们……能不能到汉境之内劳役,不去凉国战场或是燕国战场?”

  事实上,刘彦与拓跋秀知道消息有分先后,是刘彦先接到前线的汇报,时隔两天之后拓跋秀才从一些贵族女眷那里知道那些消息。

  草原大胜,太尉署那边肯定是要通报全国用以鼓舞士气,也就是拓跋秀身处深宫消息闭塞。

  关于俘虏到的战俘要怎么办早就在讨论,有建议像是羯人全部坑杀,有说是让充当冲阵炮灰,也有押送回国内当劳役,其中充当炮灰的声音比较大。

  拓跋寔君带来的那批人算不算战俘其实是存在争议。中原被胡族统治了数十年,不光是汉家文化影响到了胡族,胡族的一些文化当然也影响到了中原这边的人,更别说华夏文化中也有夫家不得干涉妻子嫁妆的习俗。

  丈夫的是丈夫的,妻子的是妻子的,公家的又是公家的,南宋没有灭亡之前其实是分得非常清楚。在两宋时期,正是朱程理学抬头的时候,发生了很多违背习俗的事情。

  例如有一个嫂子拿出自己的嫁妆支持小叔子考科举,小叔子屡考不中,嫂子的积蓄也花光了,嫂子不再支持小叔子被一帮读书人谩骂成了一种原罪。

  还有另外一例,某个女子带着庞大的嫁妆嫁给了某人,某人平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只花妻子的财物,后面妻子受不了要离婚,按照宋的律法该是财产分割的和平离婚,官府也的确是那么判定,可读书人又是开始骂,无视丈夫的游手好闲,只骂受不了丈夫德性的那个女子。

  更荒谬的还有,某女子也是带着庞大嫁妆出嫁,然后她被婆婆和小叔子毒死,那女子的娘家告官,官府是查出被毒死但找不到凶手。女子娘家气愤又无奈之下想要拿回嫁妆,但包括那个丈夫在内的一家子就是胡搅蛮缠,丈夫还发动同窗控制舆论,虽然官府最后还是判定嫁妆归还,可是给社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话说,读书人动辄操1控1社1会1舆1论就是从朱程理学盛行之后开始,甭管事实是什么,**1控的舆1论肯定是不能作为事实。

  公元三四七年的中原,虽然是有过被胡人统治过的数十年,但一些礼法习俗和社会规则并没有被破坏,要是认可拓跋寔君带来的那批人是拓跋秀的嫁妆,不管是用华夏习俗还是草原习俗,那些人就不能算是战俘,该怎么处理按照习俗是由拓跋秀来决定。

  刘彦的事情太多,暂时还没有将拓跋寔君那件事情纳入处理的范围,他不知道拓跋秀是听到了什么消息,突然面对这么一幕既是错愕也是无奈。

  “秀……”刘彦想了一下措词,向前将拓跋秀扶起来,说道:“事件并无定论啊。”

  包括拓跋寔君在内的八万多人是被解除武装,已经被监视着进入代郡,暂时是分批进行看管,但是真的没有确定将会怎么处理。

  “王上……”拓跋秀坚持地说:“请看在妾一直以来用心伺候的情份,答应妾吧?”

  汉国新生,很多事情肯定是会发生改变,尤其是一些特殊事件不能完全按照以往礼法和习俗来干。

  拓跋寔君带来的可是八万多拓跋鲜卑人,里面虽然是老弱妇孺的数量比较多,可大概有将近万余拿上兵器就能作战。汉国要解除异族威胁,不能够存在个例,应该是有威胁的就该解除的一视同仁。

  “妾不干涉王上怎么用兵,于战场之上的杀戮亦是绝不干涉,可他们……他们已经……”拓跋秀说着又要跪下,却是被刘彦有力的臂膀抱着。她双目泛着泪光:“兄长远窜,那些人已经完全被吓坏了,不会对大汉再有威胁的。”

  刘彦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汉国对拓跋什翼健的行踪掌握得很清楚,拓跋什翼健那一批人从漠南北部边界向东方逃窜,很明显就是要去投奔慕容燕国。

  除了拓跋什翼健带人要去慕容燕国,有相当一批拓跋代国的部落是向鲜卑草原而去,南下的除了拓跋寔君所带的那一批不好定义,还是有零零散散的部落主动投降汉国。

  以全局来判断,拓跋代国南部大部分疆域是陷入汉军之手,西部的草原也差不多被清空,中部是被谢艾率军一再袭击,仅是东部和东北部还能安生一些。

  拓跋代国疆域上的变化很大,人口的锐减更是迅速,差不多两个月的军事行动,汉军大概歼灭的部落过百个,死于躲避汉军侵袭迁徙途中的拓跋鲜卑人也不会少,对拓跋代国的减员进行猜测,该是没了接近二三十万?

  一个国家的大半疆域失陷,人口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没了差不多一半,一条命几乎是去了半条以上,毫不夸张地讲的话,除非是汉国这边出现巨大的战略失误,要不然拓跋代国重新变成拓跋鲜卑是必然的事情。而汉国的军事行动并没有停止,最后拓跋鲜卑作为一个民族还能不能存在是个大问题。

  “拓跋寔君的处理……寡人也不太好干涉,看在你的情面上保住他的性命便是。”刘彦可以说虚假的话来安慰,但他选择实话实说:“那些部众,给坐实为你的嫁妆,但他们不会聚居,会迁往内陆合流安置,安置地便作为你的采邑,适龄的男女需要按照汉律服徭役和兵役……”

  拓跋秀之前得到的消息肯定很坏,以至于得到刘彦的承诺是一副感激的模样,不断说:“妾明白,妾知道的……,日后不再有拓跋铁弗部,只有大汉子民。”

  铁弗部不止是娶胡女的部族,草原王族陪嫁的部落也是铁弗部,还是那种保持独立性的特殊部落。

  采邑与封邑不一样,封邑是爵位的附属封地,采邑与爵位无关只与君王宠爱有关,同时两者之间的一些相关赋税之类的东西也不相同。

  刘彦听到那一句“只有大汉子民”是无比满意的态度,多少还有些觉得哭笑不得。

  汉国对民族融合的事情一直都在做,并不抗拒将除了羯族之外的胡人融合进汉人这个大家庭,但是要己方主动地去进行融合,不是由胡人来作为主动的一方。可是胡人想要融合成为汉人也不容易,能说流利的汉化、身穿汉家衣冠、行事作为和思想符合汉家习俗都只是前提,最重要的是在战场获取敌人首级。

  拓跋秀直接将自己的那些族人跳过那么多阶段就成了汉人,说完是用祈求地目光看着刘彦。

  “这个……”刘彦不是对自己女人铁血心肠的无情之辈,却也不是无条件应允的人,就说:“寡人最多只拖一年,他们要是没有主动汉化,寡人也不好再拖。”

  有些事情是可以使用拖字诀,但无规矩不成方圆,特例之所以是特例,是因为次数非常少,一旦多了就不再是特例,是打破规则,统治者应该是维护和坚守制定的规则,不是去打破它。

  “那……王上可否调去人手?”拓跋秀不想太过得寸进尺,补充道:“或是让妾出资聘请?”

  “若是少了财帛可向寡人来取。”刘彦还是应该矜持一些,能够亲自动手操作的事情越少越好,多了不是展现权威,相反是权威不足的君王才会事事亲自动手:“事情寡人已经应下。你收拾一下妆容,去王后那边坐坐。”

  拓跋秀深深一礼才后退,到了门边才转身。她对于能够取得这样的结果已经感到很开心,不止是发现刘彦对自己的喜爱没有减少,还因为能够保下一些族人。

  汉国的强大和强势已经不容争议,无时无刻都在逮着羯族人就是没完没了的杀,可以想象汉国可辐射的区域羯族人被杀干净是早晚的事情。有羯族人作为最好的榜样,没有人不怕自己也会成为被汉国必须消灭干净的对象。

  羯族人要被灭族,是因为什么让汉人这么痛恨不是关键,关键就在于一个民族是真的要亡族,搞得汉国周边的国家和民族不止是人心惶惶,是恐惧到浑身发抖的颤栗。

  “着实是委屈妹妹了。”崔婉正在刺绣,手中的衣物看着是给刚出生的婴儿。她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说道:“按理来说,妹妹的嫁妆是应该自己做主,可他们前来的时机太过微妙,王上不得不那样。”

  “要令姜说,军方管得也太多了。”谢道韫是半躺着正在嗑瓜子,调整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才继续说:“王上就不该那么惯着军方,尤其是骠骑将军冉闵。”

  谢道韫会向冉闵开炮,是长江以南的人极少有人对冉闵有好印象,比较有关联的是冉闵近期没少欺负谢安。

  汉军在草原深处的军事行动不断,对张氏凉国的入侵也进入到最后的准备阶段,只等待冰雪化开就要大举入侵。

  谢安是在述职之后就赶回关中,对入侵张氏凉国的操作已经开始,除开军事物资的准备,就是对张氏凉国内部的挑拨离间。

  入侵一个国家需要做的准备不会少,所需的军事物资必定是以海量计算,谢安向中枢请求调配的军事器械却是发生在冉闵负责的战区被延迟的事,甚至是一些该报到的徭役也被骠骑将军幕府临时抽调。

  “骠骑将军可不是我等妇道人家可以编排的人。”崔婉很严肃地看着谢道韫,警告:“娘家的事,就已经是娘家的事,不到非管不可的时候,不要乱嚼舌根。”

  谢道韫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狠狠地嗑起了瓜子。

  公元三四七年有没有瓜子?古人多食用甜瓜的籽,可能在史前就有,出土的实物可以见到春秋战国的墓葬中就有。

  “来,妹妹瓜子嗑多了,应该多喝点水。”桑妙是坏笑着凑过去,揶揄道:“是被王上被训了吧?”

  “他真的训我了……”谢道韫脸上的委屈来得快去得也快,换成嬉笑的表情:“不过没向以前一样拍人家的屁股。”,意思是,总算不被当成小孩子。

  张兰立刻是掩嘴而笑,比较没注意的是手里的针不小心刺到嘴唇。立刻由笑变成呼痛。她的呼痛当然是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旁边伺候的女官和宫女更是无比紧张地靠近检查,发现只是刺出血珠子,很快血也止住才算是松了口气。

  “有身孕了,哪能拍屁股,等你生完孩子,还打屁股估计还是继续打。”拓跋秀调侃着:“不过王上很是喜欢你做的诗,也许你要被打屁股的时候念诗,王上就不打了。”

  室内立刻就是出现一阵嬉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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