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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囚禁(二)


  龙修走到床前坐下,将容旬抱起来揽在怀里,接过真儿递过来的丝巾帮他擦净脸,又端过漱口杯看着他漱过口,再舀起一勺御膳房精心调制的药膳粥,送到容旬嘴边。

  从头到尾,容旬半点挣扎反抗也无,他看着龙修手掌纱布里隐约透出来的药膏,终于说道:“陛下还是杀了我吧,也省下诸多的尝试防范。”

  龙修听完,好半天什么也没说,他放下勺子,看了一眼安公公,安公公立刻会意,招呼侍女们鱼贯而入,捧着外出的衣物大氅手炉什么的。

  容旬不知道龙修打的什么主意,也不在意,任他摆弄着穿好衣物鞋袜,再披上厚重的大氅,然后一手揽腰一手横过膝盖将他整个抱在怀里,头脸都未露出来。走到殿外,一辆马车已经在等候,龙修抱着他钻进马车里,放在软垫上坐好,不多时,马车平稳的出发了。

  “你若接受不了各尽其责的后果,非要将国破家亡的责任扛在肩上,我也不能勉强你。”马车两侧有格纹挂帘的小窗,容旬看着窗外风景渐渐从皇宫换成了市井街巷,终于听到龙修开了口:“只是你该知道,你的命从来都不是你自己的。”

  他看着容旬,一字一句说完后又回归沉默,容旬不想知道他的意思,撇开脸看着风景不说话。

  没多久,马车停下来,容旬打量了一下外面,是一个叫法云寺的寺庙门口。

  年关将近,各色上香参拜的人络绎不绝的进出着,这时,一乘靛蓝布软轿停在马车不远处的寺庙门口,一个着浅竹色襦裙的俏丽丫头跳了下来,正好落在容旬视线里,想着轿子里不知是谁家千金,容旬便打算移开视线,但那个丫头已经一伸手将她主子扶了出来,一时间容旬惊得半站起来。

  是他的妹妹,长乐。

  飞快调整好呼吸,容旬看了一眼毫不意外的龙修,确认般将脸贴近窗棱,看着那个披着厚氅,身形微圆的女子,那确实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你说父皇知亡国不远,召集所有皇子皇女,亲手斩杀了他们。”他看着长乐被丫头搀扶着走入了寺庙,慢慢说道。

  “淑贵妃仙逝那年,我安排了一个人到长乐公主身边。”龙修慢慢的答到,起身重新抱起他,也下了轿,走到寺门口才放下他,搀扶着他往里走去,容旬全身仍是虚脱一般,还是打起精神找着长乐的踪迹,终于看到她正在不远处的角落,和一个面貌慈祥的老和尚说着话,龙修扶着他也不停留,而是引到一个僻静的小房间,又走到一侧屏风后,让他坐到铺好软垫的椅子上。

  容旬看到那个侍女的时候,想起长乐曾经在信里提到过的那个小乞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既然一切都是龙修的安排,他也不着急说话,安安静静的等着。

  很快,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有丫头亮澄澄的声音说了句她去添香火和安排马车,就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容旬、龙修和长乐。

  长乐显然不知道屋里还有其他人,她看着小房间内墙一侧的供桌,利落的点香叩头,又拿出手帕将几个牌位拿下来慢慢擦着,擦到其中一个牌位,她还未说话,眼眶已经红了。

  “径林哥,我来看你了,今天好冷呢,不过廖大夫上午来把了脉,我和孩子一切都好,你不要记挂我们。”

  容旬听到径林二字,心中不解,那日在街上与那个白净的男子见了一面,没想到他也死了吗?

  容旬心中怅然,又听长乐继续说道:“前两天才来过,本来下旬的时候再来,不过知趣说之后还更冷,干脆今天再过来看看你,之后就待在家里,也免得你担心。我一想也是,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太记挂你哦。”

  她将牌位小心的放回原处,习以为常似的说起家常话,只是说着说就泪流满面,好不容易将手中牌位放回去,又拿起另外两个擦着:“母妃,起云哥哥,我……我很想你们……长乐很想来陪你们,但可不可以原谅长乐,长乐想把孩子抚养长大,看他开心的生活。”

  长乐再也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容旬红了眼眶扭开头,不忍再听下去。

  门外响起敲门声,丫头在门外轻轻说着马车已经备好了。长乐便起身,又点了新的香供上,说道:“对了,今天廖大夫过来诊脉,一切都好,只是还是说不准是男是女,不过我和径林已经将名字都取好了,若是男孩就叫若旬,若是女孩就叫晴天,母妃,起云哥哥,你们要是觉得不好,记得托梦给我……”

  说着,他又抽泣几声,这才依依不舍的道别,推开门慢慢走了。

  屋子里重新变得寂静,容旬站起身走到屏风前面,昏暗的房间里,供桌后的牌位映入他眼睛,是石府满门牌位,密密的排列了整一面墙的位置,自己和母妃的排位也在前排中间。

  想到刚才长乐的哭声,看到石宇楼和石川海的牌位,容旬心里一疼,便跪了下来。

  石宇楼征战一生,不畏人言,将“邪煞”之子带在身边,若淑王妃是他的母亲,石宇楼便是容旬生命里真正的父亲,如今早已不知魂归何方,而他的长子石川海,像真正的兄长那样陪自己长大,多少次从敌人的刀剑之下将自己救回来,临死还不忘告诫他“若非战死,便好好活着。”

  石川海到底知道什么,容旬并不清楚,但是想到汀露殿的地道,想到自己一无所知之时,对仁心堂和章北的调查,想到他将自己推到一边而中毒身亡,容旬再也控制不住,叩头点地,哭了起来。

  龙修在一旁站着,既不阻止也不说话,石家满门忠烈,多少年来连祖父都深深忌惮,石川海之死对他来说,既是遗憾,也无法否认让他松了口气。他看着容旬微微颤抖的肩膀,良久,走上前去也燃了一炷香。

  虽然你们可能不愿意,但容旬还是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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