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刀锋（一）

　　煌煜六年，原大晟六皇子容旬在吴州正式登基，煌煜宣告分裂。

　　同时，针对启国的争夺再度爆发。正月过去后几天，北军将领刘鑫带兵突袭望都，魏武潜入城内，意图在夜半时分打开城门，被南军发现。双方展开激烈巷战，杀伐争斗之声响彻全城。

　　及至天亮，南军将领陆据重伤魏武，出城追击之时，宋衍的部队已经到来，两军激战，陆据身受重伤，返回城内据守。

　　在那之后，双方兵力彼此鏖战，死伤数万，北军将望都重重包围，南军撤退无望。

　　同一时间，慕近率领十万军队从阚都出发，一路沿尹都、冲都朝东南方向狂奔，意图直取吴州。

　　然而，当他们刚出冲都，边鹤岛的战舰已经停靠在淮都码头上，战马和将士从甲板上冲出来，等候在淮都北部的淮冲平原上。

　　得知银甲将领昂然立于阵前，一向豪迈果断的慕近犹豫许久，停兵两天之后才敲响战鼓。

　　战鼓传来的时候，容旬看到谢珩策马过来，叹口气，将手中的布团收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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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前，望都被围的消息送到边鹤岛，容旬和谢珩祖孙商议应对方法。

　　很快，容旬画好整体布局、先后路线以及重要的出击时间，他将图纸递给谢楠，恭敬解释：“谢族长，这是我的计划，我想应该是行得通的，只是会需要边鹤岛毫无保留的支持。”

　　谢楠匆匆掠过图纸，心里讶异，计划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商议的事情也许真的可以做到。他点点头：“五百搜战舰反正已经露了白，就再用一次，但是，我的要求刚刚也说了，谢氏一族要最大的利益。”

　　“没问题，”容旬轻轻一笑：“谢族长放心，容旬有诺必践。”

　　“很好，”谢楠轻笑点头：“等一切尘埃落定，欢迎殿下来边鹤岛长住。”

　　“谢谢您。”

　　商议完毕之后，谢楠吩咐孙管家安排战舰，从边鹤岛直接进入启国沿海，然后从江都顺江而上，将五万将士直接送到淮都。

　　两人等谢楠安排妥当，急忙忙从宴厅出来，带着吕九娘的人马直奔港口。

　　港口边，船已备好，容旬赶到的时候看到还是白天那个船夫，他女儿丽丽躲在船上偷眼看他们。

　　谢珩在一旁交代船长相关事项，吕九娘在清点人数，十分亢奋。

　　容旬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听谢珩安排，突然看到丽丽朝他招手，他心中好奇，走上船去笑问：“你找我？”

　　“这个给你，”丽丽伏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将手里一个小布团塞到他手中，容旬心里高兴，正要打开，丽丽又一把捂住，神神秘秘的说道：“要一个人偷偷的看。”

　　容旬眨眨眼，笑着点头，然后看着丽丽兴高采烈的蹦下船，飞快跑远。谢楠带着四族的人站在礁石上看着他们，丽丽跑过去的时候直接扑到他腿边，他弯下腰将她抱起来，丽丽便十分高兴的又朝容旬挥了挥手。

　　“走吧！”吕九娘兴高采烈的跑过来：“陛下不要忧心，我保证，我的人一个顶十个。”

　　“何止十个。”容旬笑着点头，跟她一起坐上小船，他有些好奇的将布团握在手里，略微感觉，突然触到一个熟悉的棱角，心脏就缩成了一团。

　　无数个想法掠过脑海的时候，船已经出发。

　　他朝岛的方向看去，看到夜色下，岛的轮廓比夜色还要暗，谢楠站在那，只剩下模糊的形状，灯塔上的光芒像他的鹰眼，即使这么远，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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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后，他骑马立于平原上，听见北军的战鼓渐渐紧凑，士兵们鼓噪起来，剑拔弩张。

　　容旬低下头，将布团放进怀里，他不需要打开就知道那是什么。

　　上一个冬天，他抱晴天去逛市集，买了一个鎏金暖手壶，壶盖上一只纯金小蝴蝶极为精巧，碰一下就微微扇动翅膀。晴天喜欢极了，一直玩，很快就把小蝴蝶弄得掉下来，眼泪汪汪的。容旬心疼，干脆将蝴蝶烫在一个发夹上给她戴着，因为太喜欢，那个发夹成为她的最爱，即使后来跟着长乐离开京都到了邢州，也爱不释手，天天戴着。

　　而现在，这个蝴蝶藏在这小小的布里头，被另一个小姑娘送到他手里——谢楠在直言不讳的告诉他，长乐和晴天在他手上。

　　容旬笑了笑，绵延数百年的南部四族，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一样团结，每个人都在全力谋求家族利益——陆氏拼命要把自己扶上去获得殊荣，孙吕两家相对弱势，但显然有一方已经投靠了龙修。

　　而谢楠，愿意拿出家族力量来示好，又为什么要绑架长乐和晴天？

　　是为了谢珩吗？

　　容旬看着谢珩从远处驰骋而来，枣红色的战袍张扬又热烈，心里摇了摇头，自己无论如何都会保全谢珩，这一点在边鹤岛的时候，谢楠必定是看出来的。

　　正想着，谢珩已经跑过来，昂首立于马上，看到容旬有些苍白的神色，十分关切的凑近些：“你脸色有些差，可是这几日赶路累到了？一会儿可不许勉强。”

　　容旬沉默半晌，轻轻摇头：“我这一生几乎都在战场上度过，但我的确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身心俱疲。”

　　“容旬？”

　　“谢大哥，这句话我只敢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当然，”谢珩笑着点点头：“我明白，别说是你，从征伐启国到现在，我都被战场这玩意儿吓坏了，真不知道你过去十几年怎么过来的。”

　　“……是啊，石大哥以前就感慨过，如果战场只是挥刀杀人那么简单，该有多好。”

　　“怎么可能，所有的阴谋阳谋，最后都要汇总在战场上。”谢珩说完安慰他：“你不如想一想，等一切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

　　容旬抬头看着初春的艳阳蓝天，脸上无限向往：“……我想和长乐、晴天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哈！”谢珩一笑：“欢迎你来边鹤岛。”

　　“好。”容旬看着谢珩脸上惬意而豪迈的笑容，听到战鼓已经快到了极致，北军像乌云落在草地上冲了过来。

　　“走吧。”谢珩温柔的看过来，容旬慢慢笑起来，和他一起冲了出去。

　　“……这是唯一的方法，既然刀是一定要挥下的，那么还请殿下把它挥向最有用的地方……”

　　谢楠的话浮现出来，容旬在马蹄声中回想一遍，然后就懂了。

　　之所以在他一切都谈好、离开边鹤岛的时候搬出长乐和晴天，原因很简单。

　　为了让自己的刀，切实的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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