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见时笑魇如花（一）

　　一九二六年，八月。

　　军阀肆虐，国将不国，民不聊生。烽火四起硝烟弥漫吹到全国各地，南边小城还是一派祥和。

　　初秋的街头刚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退去了原来的燥热，洗刷了天地间扰世的尘埃，转入丝丝的凉意。

　　“呜~呜~”的一阵长鸣，火车轰隆隆冒着白色蒸汽，驶进了南城火车站。

　　白裳站在月台上纤瘦的身子弱柳扶风似的，一身优雅素淡的长裙，万千青丝随着凉风舞动，拎着黑色西式行李箱随着人群通过检票口鱼贯而出，四处张望。

　　一只重重的手掌轻拍在白裳的肩上，“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在找我吗？”

　　白裳猛地回头，眼里尽是喜色。“俏皮鬼，泼皮猴，就知道打趣我。阿忱，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白忱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仍保留着小青年特有的青涩，孩童般笑嘻嘻的张开双臂，“长姐！”

　　白裳鼻子一酸，声音都哽咽了。“臭小子，怎么还长不大啊。”

　　白忱嘟囔着，耍着小孩子脾气。“还不是有长姐护着我，在长姐面前阿忱永远都是小孩子。”

　　“你这话可别让爹听了去了，可要仔细你的皮，莫不是又痒了？”白裳噗呲的笑出了声。

　　“不让我听什么?”

　　“没，没什么。”白忱机灵慌忙掩饰道。

　　“爹。”白裳对她爹很是恭敬不敢造次，一字倒出了不少心酸和归家游子的思念。

　　白方倒不在意，看着归来的女儿有些欣慰。他不愿女儿旧式，中规中矩的也好。“苦了你了。”

　　“苦不了，北边柳家对我……倒是挺好的。”说这话时她心里五味杂陈的一股脑在翻滚搅和，眼神黯淡，手不住的抓紧了行礼手柄几分，白皙的纤纤玉手突然有了活色。她不喜撒娇，她也不喜白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现在回来了也没事儿了，就不需要打什么小报告诽谤别人。

　　“爹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杂七杂八的我们回家去说。”白忱看得出自个长姐的心绪，做个顺水推舟，他本也不喜这地若不是好来接长姐打死他也不会踏入半步。

　　南城白家可算是数一数二的豪门贵族，同时白家还是踞霸一方的商贾世家，谁人也不敢轻易与白家公开作对。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是白婶开的门，打量着问道，“小少爷，这位姑娘是?”。

　　“白婶，是我。裳儿，我回来了。”白裳站在夜色中，如同一朵白玫瑰清新淡雅。

　　白婶先是愣了约半盏茶的功夫，等回过神来，突然带着哭腔的大叫了起来，“哎呀！老天爷！大小姐回来了，是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一边将白裳拉了进去，仔细看着她，终是认了出来。马上就关上门拉着白裳往屋子里面走去，大叫道，“快出来看看，是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平平安安回来了，这下二太太总算安心了啊！”

　　白忱吃味着揽过白婶，撒着娇。“白婶，长姐回来了，您就忘了阿忱了啊！”

　　白婶破涕而笑，一只手紧紧的撰住白裳的玉手，一边拉着白忱很是欣喜。“你俩啊，阿婶都不忘，手心手背都是肉哟。”

　　白婶一嗓子的喊叫。这动静惊动了屋子里面的所有人，白裳和白忱刚刚走进客厅，最先跑出来的是她旧时的丫头木香。木香一看到白裳，眼泪立刻就流了下了，激动的哭喊道，“小姐，您可把我想苦了，把二太太想苦……”一面就跪在了她的脚边，一面泣不成声。

　　白裳压抑了多时的泪水汹涌不止，簌簌地滚滚而下，身子摇摇欲坠，虚扶着木香柔声着，“香儿起来，我回来了没事儿了。”

　　二太太柳心三姨太太石诗带着三哥儿白迹和四姨太太黄梅都闻声也赶了过来，个个金边丝缕镂空心形胸口旗袍，烫着时下流行的发式，妖娆妩媚的模样，唯独三哥儿白迹小西装皮鞋的活脱脱小小少爷一个。

　　白裳不放在心上，看了二太太柳心一眼行了个礼，并不说话转身就想走。

　　倒是四姨太太黄梅尖酸刻薄，嘴利得很，“大小姐哎，我们家的好大小姐。好歹二姐也是太太，大小姐的礼教呢？见了我们姨太太不叫就算，至少见二姐也要叫一声二娘吧。”

　　白婶早就看不惯黄梅那副狐媚子嘴脸，啐了口口水，“我呸！对二太太是行了礼了，你个什么东西。旧时不就是个下贱胚子的妾嘛，今儿时代好称声姨太太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这老婆子说的是什么混话，我教教大小姐礼教错了什么了？到时候丢脸的是白家，咱们的脸面。”

　　“白家丢不丢脸还轮不到你来说道，黄梅我忍你很久了，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到底谁是当家母?”柳心皱着眉，眼睛死盯着四姨太太黄梅，出声呵斥。

　　三姨太太石诗暗地里扯着黄梅，低着声音暗道劝解。“你倒是逾越了规矩，找小丫头片子报仇还不容易?这会儿需得先忍着。”

　　黄梅咬着银牙气的没法子平静，用手扇着风，企图让自己好受点。

　　白裳也不乐意看着狗咬狗，趁着互咬逃了出来。

　　白婶看了她的心思，安慰道，“这家她们还不敢反了。二太太是对小姐好的，我这老婆子看得清哩，小姐要不试着接受二太太?”

　　白忱也在一旁跟着白婶添油加醋，“长姐就不该回来，这家早就完了。躲得远远的多好啊，乌烟瘴气的看着就累。”

　　“我自有打算，你们不懂。现在我就只有阿忱和白婶对我好了，我得护着你们。白家绝对不会落入腌臜人之手，爹是精明人他怎么会不明白?这次我不回来，他也会派人去接我回来，那何必呢，还不如自己先回来，给各自一个台阶下。”

　　听完白裳的明大义，白婶很高兴也很心疼眼前的大小姐。“小姐明白就好，老婆子我很欣慰，小姐总是比我看得透彻。小姐尺度在心里，坏人会遭罪惩罚的。”

　　白裳不说话，她轻颦浅笑，眉展舒开，脸颊的诱人小酒窝笑得很甜也很让人心疼。万千青丝在月光灯光下发出奕奕亮光，清风抚云卷云舒世界静好，她好似静若处子美若西施，翩翩少年撩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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