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树葬婴之木 （6）

　　夜星辰，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坐在手术室外面，给哥哥打完电话，平复了很久的心情，让我不得不去好奇，这个叫夜星辰的人。

　　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你可以随意进出我家的书房，你知道我家的秘密，你还让我给我哥打电话，你，没等我把话说完，夜星辰示意我安静一点。

　　反正我不是坏人。他回答我。

　　这句话，在书房里的时候，你就说过了。

　　你不相信吗？

　　我怎么知道。

　　至少，我不会对你一个十九岁的姑娘使坏。

　　我已经二十了。

　　呦，依着规矩，你倒是到了可以做独立寻木人的年纪了。

　　你是我们行当里的？

　　我这人，极为散漫，不归行不归当，混世而过。

　　我相信，我相信你不是坏人。说完这句，我便没有再说话了，呆呆的看着手术室的门，这世界上，大概总会有一个人，让你第一眼看着，就知道，他不是坏人。或者，如夜星辰所说，你知道，他不会对你使坏。

　　人生而自私，能遇着一个不对你使坏的人，便是极好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爷爷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我立刻冲了上去，医生对我说，手术是成功的，但是爷爷什么时候能醒来就不确定了，先要送去ICU重症监护室，后续的治疗方案，他们会找我哥谈。

　　我很激动，仿佛像是打破了某个诅咒一般激动，只要爷爷没有离开，一切就一定会有挽回的余地，我已经在改变游戏规则了，我深信。

　　爷爷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一会儿，我哥也出现了，他看上去特别的疲倦，好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哥，爷爷手术成功了，只是还没醒，你先放心。我走到他身旁，挽着他的胳膊。

　　嗯，好，我知道的。你怎么样，是不是一直没吃饭？

　　我没事，你呢，产房都还好吗？

　　万幸吧，这么严重的病情，我们都是第一次遇到，还好算是有惊无险，目前宝宝和妈妈都还算好。对了，阴阴，你联系上爸妈了吗？我哥问。

　　好了吧，你们俩都累了一天了，不然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夜星辰走上前来，说道。

　　嗯，也对，是真的饿了。我去换个衣服，你们在医院门口等我。我哥回应道。

　　这座城市的深夜，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每个白天穿行在城市里的人，到了深夜，可能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样子，我们分辨不出真假，也分辨不出好坏，我们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努力的在这座城市，或者是这个世界上，去寻找自己的位置，同时，也在承担着自己的责任。

　　夜星辰带我们去吃了一家装修普通，却在深夜里人气极旺的火锅店。虽然爷爷还没有苏醒过来，但是只要他还活着，对我们两兄妹来说，就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加上哥哥今天救了两条性命，总算是凶险重重又化险为夷的一天。

　　我们三个人围桌而坐，夜星辰点了菜，很快锅底就上来了。

　　阴阴，你还没有给我介绍你朋友呢。哥哥说。

　　他？嗯，他叫夜星辰。我们也才刚刚认识而已。我只能照实回答。

　　才刚刚认识，他就陪你在医院守了整整一天，真是仗义啊。哥哥这张嘴，我也真是没有办法。

　　你们两兄妹真是奇怪，今天明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们却偏偏在讨论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事。夜星辰涮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和哥哥。

　　对了，哥哥，爷爷上午到底是怎么进医院的？我突然想了起来。

　　说来很奇怪，真的不知道爷爷今天为什么突然自己开车外出，然后又突然撞到了一处废旧的墙上，听救护车回来的同事说，当时爷爷的车速应该很快，所以造成了车体的翻撞，所以爷爷伤势非常严重，我着急给爷爷联系各科会诊，又忙着手术安排，具体细节并没有多做了解。哥哥回答道。

　　爷爷上了年纪以来，家里从来都是配备了专职司机的，爷爷本来就不怎么出门，就算出门，也从来不会自己开车，这件事很显然是非常蹊跷的。

　　明天我再去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顺便去交通部门调查一下当时的录像。哥哥又说道。

　　你的确用树葬婴之木救活了一个孩子，是吗？夜星辰悠悠的喝了一口饮料，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被子掉在地上。

　　什么东西？我哥显然非常疑惑。

　　夜星辰，你可不可以不要乱说话。我有些恼怒，我一点也不想把我哥牵扯进来。

　　阴阴，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木？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个神经病。

　　哈哈，你们袁家，还真有天真无邪的人。夜星辰的话语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意思，只是我对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似乎对我们家的事了如指掌，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

　　阴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爷爷是不是也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虽然平时忙得不着家，但我也是家里的一员，你们有事情也应该让我知道，同我商量。

　　哥，真没有什么事，你别多想了。我迫切的想要把话题搪塞过去。

　　阴阴，你打电话给爸妈了吗，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他们没接电话。我低着头，回答道。

　　夜星辰拿出我的手机，在手里摆弄着，我哥似乎没有看出来，但我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那晚在我家书房，他抢走的我的手机。

　　你爸妈，八成在塞班岛度假呢。他缓缓的说道。

　　塞班岛度假？我哥疑惑的看着他。

　　哥，爸妈是寻木人，经常在外面跑，也不是第一次联系不上他们，没事的，你就安心把医院的事情处理好，我会尽快联系上爸妈的。

　　虽然很饿，但是这餐饭我也仍然没有吃好，匆匆结束，哥哥赶回医院去看那对母子的情况，而我本来想去医院守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但哥哥非要我回家睡觉，说医院有他就够了。

　　从火锅店到我家，只要步行十几分钟就够了。我走在深夜的街头，看着路灯拉长了我的影子，而另外一道影子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慢慢的陪我走着。

　　夜星辰。我喊他。平静而温和的。

　　嗯。他跟在我身后，随意的回应了一声。

　　我，可以和你一起做你想做的事，但是，能不能，不要把我哥牵扯进来。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救了我爷爷，如果你还能救我爸妈，如果你能放过袁家最干净的我的哥哥，那么，无论你想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和你一起。

　　这一刻，我仿佛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如同爷爷说的那样，我做出了我的选择，没有人知道自己的选择事对是错，在选择的最初，我们怀着最美好的期待，也思虑过最差的结果，但说到底，不过是任性的依从了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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