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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和事佬与国运签(上)


  “勿要伤了老衲师弟!”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传入三人耳中,秦婉兮不明所以;秦清扬闻言一愣,掌势停了下来;赵沅湘赵大官人在地上一阵连滚带爬,自己的形象也不顾了,匆忙与秦清扬这危险女子拉开了距离。

  只见白马寺方丈渡航大师火急火燎地从正门冲进大殿,又喊了一遍:“秦施主息怒,勿要伤了我师弟!”

  “渡航大师!”秦清扬呆了半晌,“这……这道士是您师弟?”

  渡航老贼!赵沅湘倚在地上心中怒骂,老子什么时候成了你师弟?

  “正是。”渡航大师双手合十,仪态庄严端正,女施主面前,哪还有昨日淫僧的样子,“这位赵公子,佛法精深,乃是老衲的俗门师弟。”

  “那……那……大师,”秦清扬看看正气凛然的渡航大师,又扭头看看地上狼狈不堪的赵沅湘,“既是你师弟,这家……这人怎的又做了道士?”

  “我白马寺原先解签的道士另有要事,老衲便请赵师弟顶替几天。”渡航大师低眉顺眼,仿佛随便找个人在佛寺冒充道士,寻常至极,并非罕见之事。

  赵沅湘在地上瞪着风轻云淡的渡航方丈恨得牙痒痒——日你娘啊日你娘,给小爷我找了麻烦事,这会收不了场了你个秃驴才出来做和事佬!若非他昨晚所写并不是攻击性符箓,赵沅湘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把符箓扔出来搞死渡航这个贱人。

  “真的是方丈大师……请你来的?”秦清扬半信半疑地低头看向赵沅湘。

  赵大官人叹了口气,摘下墨镜假胡子,变回一个英俊公子,站起身道:“正是。小生依方丈所托,在此为香客解签。”

  秦清扬盯着赵沅湘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倒是她身边的秦婉兮见赵沅湘并非道士,又想起自己还被他骗得摸了手,不由得又气又羞、满脸通红,看着赵沅湘目露凶光。

  “大……大师!”秦清扬终于一跺脚,指着渡航大师结结巴巴道:“你……你身为佛门前辈,怎么能让人假扮道士、欺骗香客?”

  “秦施主,你着相了!”渡航搬出佛门金句,他那张臭脸在秦家姐妹看来是庄严肃穆,在赵沅湘看来是十足的欠揍,“佛道本是同源,和尚道士,又有什么分别?都不过迷途众生、在世皆苦!我师弟既然佛法高深,老衲让他穿上道士服饰,也是一样的佛法高深,又有何不可?难道一人身份为何,仅凭衣服就能决定?”

  秦清扬被渡航说得哑口无言。赵沅湘在一旁听了,倒是对渡航颇为佩服——以前只觉得这秃驴是个淫僧,没想到一本正经扯起淡来,还颇有小爷我的风采。

  “至于女施主说我师弟欺骗香客,就更是无稽了。”渡航续道,“香客出钱请我师弟解签,据我所知,他问无不答、知无不言,香客也都心悦诚服,又哪来的欺骗?”

  秦清扬被这老和尚绕得晕头晕脑,既觉得方丈说得有理,又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两位姑娘,小生这也是为了给诸多香客解惑,不得已而为之。”赵沅湘知道该自己唱红脸,给大家台阶下了,“两位姑娘多有不知,这才引致误会。如今误会都已解开,岂不是皆大欢喜!”

  秦清扬犹豫片刻,放弃了思考,低声道:“小女子适才对公子无礼了,万望赎罪则个。”

  赵沅湘听了心中大乐:你这母老虎道起歉来还挺可爱的。

  唯有秦婉兮被赵大官人骗着摸了手,哪肯罢休?

  小姑娘揪住姐姐的袖子,满脸通红,怒视着赵沅湘道:“姐姐勿要给他骗了!你不可放过了他!这……这人乃是一个淫贼、登徒子!”

  秦清扬看向妹妹,正要问出了何事,众人便听见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从渡航大师背后传来:“婉兮,为人莫要斤斤计较,不要再难为赵公子了。”

  “爹爹?”秦清扬秦婉兮闻声一齐惊讶回头。

  老丈人?听说这姐妹花的爹来了,赵沅湘也是颇为好奇,只不过他锱铢必较,心里还没忘了占便宜。

  只见一个布衣老者从渡航大师身后转了出来。这老者约莫五六十岁,须发花白、又瘦又高,而又腰杆挺拔、步履坚实,目中隐有精光。

  见了这老者容貌,赵沅湘在心中叫了一声好——倒不是为这老者身板如何,而是为他一个又高又瘦、皮包骨头的麻杆,居然能生出一对如花似玉的女儿。

  “赵师弟,师兄为你介绍一下。”便宜师兄渡航方丈凑过来,朝赵沅湘狡诈地眨眨眼睛,“这位秦施主,乃是经常造访本寺的贵客。”

  赵沅湘当即会意——他看这秦姓老者神态非凡,想必是朝中权贵一类,渡航方丈是在给自己结识大人物牵线搭桥呢!

  算你个秃驴有眼力价!赵沅湘连忙面带笑容向老者行了一礼:开玩笑,就算这老头是个市井百姓,为了他一对美貌的女儿,小爷也要把他巴结好了。

  “赵公子不必多礼。”老者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赵沅湘,微笑道,“敢问公子大名,又仙乡何处?”

  “先生莫要折煞小生了!”赵沅湘连忙抱拳道,“小生名叫赵沅湘,家住金陵。”

  老者微笑点头,嘴里念叨了几遍赵大官人的名字,又笑道:“老夫一对犬女,平日颇疏管教、顽劣非常,却给公子添麻烦了。”

  “先生说的哪里话?令爱貌美如花,才思敏捷,先生若还自谦如此,岂不令天下女子汗颜?”

  听赵大官人大拍马屁,秦清扬皱眉瞥了他一眼,显得颇为不屑;秦婉兮则怒视赵沅湘,对于骗了她的赵大官人,几乎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那老者听了赵沅湘的说辞倒是呵呵大笑,亲切地拍了拍赵沅湘肩膀道:“后生可畏啊!老夫早晨来到这白马寺的偏殿参拜,一天之中,就总听见有香客传说,在大殿有一位仙人道法非凡,想不到却是位年轻的公子!”

  “江湖朋友谬赞,小生受之有愧!”赵沅湘连连作揖,“小生不过心忧迷途众生,仗着微薄佛法,略加指点,所望者不过这芸芸香客,稍感慰藉而已。小生胡言乱语,却让高人见笑了。”

  赵大官人何等厚颜无耻,愣是把骗钱的勾当说成普度众生的慈悲事业。就连无耻如渡航方丈,闻言都在心里给赵沅湘竖了个大拇指。

  老者又是一阵大笑,道:“赵贤侄何必谦逊如此!当今国家罹难,正须如贤侄这样的德才之士暂出袖手、挽救时局,若还一味谦逊退让,岂不令大众伤心?”

  “小生受教了!”赵沅湘心道怪不得那秦清扬求了个国事签,原来是受她父亲的影响——想来这老头毕竟也是身居朝廷高位,自然会忧心家国前途。

  赵沅湘正和老者你一言我一语地客套,秦清扬和秦婉兮却看他不惯。秦清扬皱了皱眉,不愿再听他讲话,便向那老者低声道:“启禀爹爹,我带婉兮去别处转转。”

  老者闻言笑道:“好啊,你们就去吧。为父再和这赵贤侄多聊几句。”

  秦清扬和秦婉兮狠狠剜了“赵贤侄”几眼,手拉着手走开了。

  “秦先生来这白马寺参拜,可也是信佛之人?”见一对姐妹走开,赵沅湘遗憾不已——你们两个留在这给小爷养养眼也好啊,别让我赵大官人只能看着干瘪老头啊!

  “老夫也是儒家子弟,本来不信鬼神,更何况而今这天下局势,又岂是神佛所能挽救?”老者长叹一声道,“不瞒贤侄,老夫常来这白马寺,不是为了礼佛,却是为了看这些香客。”

  “看香客?”

  “正是。”老者苦笑道,“老夫可以不信神佛,但百姓一定要相信神佛。惟其如此,百姓心中方有期冀,不至于绝望于时局。看着这些香客虔诚上香、为家国祈福,老夫方知我大汉百姓,尚有无限生机希望,才有信心克服时艰啊!”

  赵沅湘看着这秦姓老者花白的须发,心知他作为朝廷高官,面对危局,一定每日忧心忡忡,不由得一阵心酸。赵大官人也不再装模作样,向那老者叹道:“先生勿要忧心,不到家国破灭,便有兴复之机。”

  老者拍拍他肩膀,展颜微笑道:“多谢贤侄。老朽此次前来,却也抽了一签,烦请贤侄为老夫解一解签如何?”

  赵沅湘口上答应,心中纳罕: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道长我都下工了,生意还一个个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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