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江松百忙中从他的账簿上扫过来一眼,“真的吗?”
瘸子说:“当然真的!”
克虏伯嘟囔:“……连炮都没有……”
蛇屁股便狠揍了他一记,“真的!”
江松便又只管他的册子而不理众人了,他们撑着油布,挤在油布里,很难不看到其他人的神色,那是没落。
是真的,所以有点儿没落。因为江松把众人拉上祭旗坡的一人十秒钟,所以很没落。
江松忽然开始对着册子惊咋,“嗳呀呀。”
瘸子学着他的腔调,“嗳呀呀?”
他解释了自己的惊咋,“这帐上还给咱们留了一千多块。不是国币,是半开。”
瘸子说:“那是虞家军拿得不好意思啦。虞啸卿给你行贿呢。”
蛇屁股说:“见者有份。给弟兄们打打牙祭吧!你落难时弟兄们可没少操心。”
江松便看着他,“是吗?”
瘸子说是。
郝兽医反驳道:“是个屁。”
克虏伯已经想到垂涎了,“可以吃好多呢。”
丧门星颔首,“嗯。”
如果江松刚才一直心不在焉,现在就是加倍加倍地心不在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反正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显然江松想明白了。
他大叫:“迷龙!迷龙迷龙!嗳,迷龙大爷,迷龙爷爷,你进来躲会雨呗。”
众人中间有几个郁着闷着的,迷龙因为早上的目睹,不辣因为祭旗坡上的目睹,阿译鬼知道因为什么,而迷龙一直躺在破烂堆上淋雨。鬼都知道他因为什么,现在他郁郁地把自己挤了进来,“干什么?”
江松仍是那种谄媚到了肉麻的腔调,“听说你以前干过那行?”
“哪行?拉皮条拍花卖大烟都没干过。”
江松便将手指捏得叭叭的,傻子都知道他在表示数钱,然后他就和迷龙附耳,居然有本事在这样的空间里都不让众人听到他在说什么,跟他的表情比起来,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的迷龙简直就成了正人君子。
“……不好吧?”迷龙迟疑地说。
江松诱之以利,“没什么不好。我再给你个实惠。你家里人不没地方住吗?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特准你从这里边拨钱给他们找个住处。”
迷龙没说话。但就他那个表情众人便知道他已经被说服。
江松开出条件,“我先给你五百个半开,你要还七百五十个。”
迷龙掉头就往雨地里走,“我宁可去借高利贷。”
江松退让一步,“好好。可以拿货顶。不过给我的货,价只得黑市价的一半。”
迷龙拒绝了这个提议。“那就不够啦。进货多才好买便宜货。五百半开不够。”
于是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俩位又凑在一起玩起了袖里乾坤,而且显然争纷激烈。
他不说众人也知道要干什么,因为迷龙现在的嘴脸熟悉之极,来自一个发国难财的黑市老板。
只是从未见过这样光明正大的营私舞弊。
迷龙又一次摔开了江松的手,掉头就往雨里走,边走边说:“我说不够啦。你当五百是个多大数目呀?你知道土匪收咱们机枪是多少钱一挺?捷克式,五千,起码价!”
江松眼睛发了亮,“真的?”
他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我们仅有的那几挺机枪,以至迷龙也有点儿瞠目结舌。“这不好吧?”
江松涎着脸说:“我只是要知道有多少储备。去吧去吧,按你说的。还有,迷龙,再给你五百,不辣蛇屁股阿译……哦。林副团长,你们带一半人跟着去。”
迷龙显然不满意这个阵仗,“又干啥呀?”
江松说:“买吃的。全买吃的。要比师里吃得还好。丧门星郝兽医,你们带另一半人,把外边的壮丁带回咱团营地,装备也扛回去。告诉壮丁马上就开饭。你们”他手一划再次把所有人划拉在里边,“把你们认得的靠得住的会打仗的打过仗的,不会吃完了一撂筷子就跑的全给我划拉过来。就说一句话:你们吃的是猪食,川军团吃的那才叫人饭。”
瘸子在大家的面面相觑中忽然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江松催着大家,“去吧,快去。这是命令。老子打回来没说过这四个字,第一次说你们要给点儿面子。”
于是那帮家伙在诧异莫名中去了。
人都走了,支撑着油布的就剩众人两个,他们便把油布顶在肩膀上,一个露着脑袋一个裹着脑袋,看着迷龙们往一个方向踢哩夸嚓,看着郝兽医们往另一个方向稀里哗啦。
“用得着这么撬虞家军的墙脚吗?”瘸子说。
“我没辄。”
“虞啸卿又不会用我们打仗,倒有心给咱们养老。”
“不想一直吃剩饭吧?那手上就总得有点儿本钱。”江松说。
瘸子不太相信,“真的?就为这个?”
“为什么?你爱死了这种春疙瘩一样的问题?”
于是瘸子只好叹口气,“给我派个活吧。就为明天还能有饭吃。
江松奇怪地看看我,然后乐了,“没给你派活?……我习惯啦,你是我亲随,三米以内,随时候命。”
瘸子只好郁闷着从油布里钻出来,可这片地空得他都不知道往哪里去。
“倒血霉啦。”瘸子叹道。
江松也钻了出来,物资都搬空啦,就几本册子和寿布还在众人手里,他说:“烦啦,把团旗收起来。”
瘸子拒绝:“我不收。裹死人的布,晦气。”
“你是我亲随。”
瘸子只好咬牙切齿地收,一边警告他:“这样撬墙脚,人家会打上门来的。”
江松一点儿不担心。“那就打回去呀。咱们现在人打仗不够,打群架是够啦。”
“我们好像快成袍哥会了……我就想你以前待那个鸦片团烂到什么地步?”
江松自鸣得意地笑,“很烂,很烂。”
“倒血霉啦。”瘸子又一次哀叹。
这厮却居然说:“烦啦,说真地,你觉不觉得这样比较有趣?”
“有趣个屁。”瘸子迭好了所谓的团旗,塞进怀里,但说真的,他的表情很觉得有趣。
说真的,在尝尽各种各样的绝望之后,这样……比较有趣。
禅达青天白日,收容站一片忙乱。蛇屁股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可劲地剁。然后放下刀,回身揭起了一口大锅的盖子,让蒸汽和香气弥漫了满屋。这间屋现在像厨房又像仓库,它最像红白喜事流水席时临时搭就的棚子。而蛇屁股对了锅子那头的满汉说:“告你做好菜的两条,一生受用不尽。第一条,要有把好菜刀。”满汉早被那香味薰傻了。“嗯哪。”“要饿着肚子做。我啥也没吃。”满汉已经在盛汤喝了,“嗯哪。”“老子的骨头汤怎样?”蛇屁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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