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不想害死他
屋中突然变得极其安静,树枝摇曳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许诺忍住内心的一丝紧迫,笑着看向刘皇后。
皇后果然查了她!
刘皇后无疑是借此确认她是否接手了朱商的生意,可无论是为了朱商或是为了她自己,都不能让皇后以为她全盘接手了朱商的产业。
“我是听长公主说和悦堂的厨子各个都有绝活,才多问了几句,你将好厨子都招去了和悦堂,倒是让我们这些宫里的人挨馋。”皇后已然明白许诺开和悦堂身后的资金从哪里来,不再追问,只是看许诺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圣人,儿不敢,这天下最好的厨子自然是在宫中。只是儿得了这样的机遇和钱财,不愿浪费,而且妄想着做到最好,才多费了些心思寻了这些厨子来。这一年间就做了这个事,好不容易才瞒住了家里,还请圣人您帮帮我,莫要告诉我娘亲。”
几息调整后,许诺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毫无惧怕或是怯意。
刘皇后听许诺这么说,挑了挑眉,随即又有几分释然。是她想多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无论如何优秀,又怎可能一个人接了朱商的钧窑和毛尖的生意,还能越做越好?
“帮你可以,但要你挑个厨子送我,不要那厨房的总管,就找个擅长做小食的,六哥儿嚷着馋的时候能做几碟小食就好。”刘皇后如此道。
“是,儿定亲自挑个合适的厨子来。”许诺心中一松,看来目的达成了。
只是,六哥儿是储君,皇后当真会在他喊馋的时候满足他?
当年肖远入宫是为皇子做吃食,如今皇后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刘皇后是否知晓她和肖远的关系?
肖远此番从军,已与刘皇后说清楚日后不再供她差遣。
肖远是刘皇后暗中势力的左右臂,若是被刘皇后知晓肖远是为了她才脱离刘皇后,刘皇后会不会剥了她的皮?
就在许诺思索时,刘皇后又问:“你兄长作何打算?是否准备入翰林?”
“大哥他不打算进翰林院,准备先去其他州府累积些经验。”许诺道。
“哦?你母亲倒真是舍得,不过这样也好。”刘皇后若有所思地道。
许诺见刘皇后乏了,便告退离开。
出了宫门,她心情大好,有刘皇后的帮忙,就不用担心佳仁县主要强嫁给大哥了。
一路哼着小曲回到许府,还未跨过门槛,就看到朱商身旁常跟着的小厮一脸汗的跑过来。
许诺心情好,调侃道:“还未到夏日你就这样多汗,到了夏日可不得住在冰窟里去。”
“六娘子,求您救救我家郎君。”小厮十分着急,两步跨到许诺身前,被七月挡了一下才保持了些距离。
朱商是个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的人,他身边的人也是如此,这个小厮今日如此着急,一定是出了大事。
“发生什么了?”许诺急忙问道。
“我家郎君怕是不行了,求您去救救他。”小厮绷着张脸在几处地方没有寻到许诺,此刻终于见到她时,内心的焦急一下全部涌上来。
“这汴京有谁敢伤北江先生?”许诺问,就算肖远那样将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人,在朱商面前,还是会保持几分尊重。汴京城的人都以能与北江先生搭上话而自豪,又有谁敢伤他,还把他伤得要来求救。
“是胡三娘子,小的来的时候胡三娘子正拿着牛皮鞭抽我家郎君,我家郎君毫不还手。”小厮急忙解释。
许诺一惊,胡灵的鞭子,普通人挨个四五下,就能疼晕过去。
朱商年少时虽习武,可这些年早已放下过去的东西,只是个从不舞刀弄剑的商人,和个书生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他,可挨不住胡灵的鞭子。
“七月,去牵我的马过来。”许诺着急的站不住,胡灵对朱商的情感,她再清楚不过,她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让已经几乎痊愈的情绪失控的病又犯了,朱商危险,胡灵也是一样,她问小厮,“你们郎君现在在何处?”
小厮说:“就在原来的宅院里,本是准备去许娘子您赠送的新宅的,却不想……”
说话的功夫,七月已经将马牵出来了。
许诺飞快翻到马上,向朱商的宅院而去,小厮跟在后面。
二人到时,只见朱商浑身是血地躺在一个妇人怀中,他的衣服几乎被鞭子撕得粉碎。
妇人抱着朱商,声嘶力竭地喊着“北江别死…你不能死!”
许诺定睛一看,这妇人竟是曾经与朱商订过亲的女子兰娟。
朱商看到许诺,费了许多力才说:“许六,去找三娘,我怕她伤到自己。”
许诺点点头,向小厮说:“你立刻驾马去纪府寻找纪五郎,若他不在,就找他的叔叔,总之找一位擅长治外伤的大夫来救你家郎君。”
小厮得了令,急忙骑马离去,眼中落下几滴泪。
他本是想拦着胡三娘子,让郎君少挨些鞭子的,却不想郎君让他去寻许六娘,自己生生挨下了这一顿鞭子。
去寻许六娘的路上,路过了几家医馆,他几度想带着大夫回去,可他晓得郎君担心胡三娘子,才强迫自己去了许府。
小厮离去后,许诺将裙子撕出两条布条,先将朱商手臂上两处不停地流血的伤口绑住。
兰娟看到朱商手臂上外翻的肉,惊地喊了一声。
许诺原本就看着她心烦,此刻便呵了一声“滚!”
兰娟被许诺吓得连爬带滚地跑到门边,却不肯离去。
朱商忍着疼道:“不用管我,我还撑得住,你去寻三娘,她被刺激到了。”
许诺本想问是怎么回事,但看到朱商虚弱地话都说不清,点点头就起身离开了,将他交给宅院中的婢女。
她先往和悦堂去,再去了晚香楼,又去了胡府都没见到胡灵。
最终,她往许府前去,果然在离她院子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在墙角缩成一团的胡灵。
“三娘!”许诺疾步向胡灵走去,跪在地上抱住她。
此刻,胡灵已经哭成了泪人,一张脸惨白的如同宣纸一般,原本明艳自信的眼里满是怯意,整个人都是冰凉的。
许诺没想到胡灵比她预计的状态还要糟糕,更用力地抱住她。
胡灵先前情绪失控,全部爆发到朱商身上,此刻已经清醒了,为自己的行为自责,眼里的泪止不住。
许久后,胡灵道:“六娘,你去看看北江,我把他伤了。”
她声音虚弱地如同蚊音,听得人心疼。
许诺用拇指擦去胡灵眼下的泪,道:“我就是从他那里过来的,已经找了医生去给他包扎了,不要担心他。”
“我不放心,你去帮我看着,他若是被我打死了,我也活不了。”胡灵目光空洞,说话时整个人都微微地颤抖着。
“乱说什么,他不会死,我就在这里陪你。”许诺不着急带胡灵起来,就跪坐在地上陪着她。
胡灵目光空洞,呆呆地看着前面,又什么也没看,她说:“六娘,我,我也不知为何没有忍住,他原本是说在新宅里,在我们要结婚的新宅里给我准备了一间兵器房,今日要带我去看。却没想到,我去找他时,他正抱着那个女人,他还是忘不了她,我眼里容不下沙子,当时不知怎么了,就……”
许诺急忙道:“别说了,别说了。”她不想胡灵再回忆起这样难过的事情。
“六娘,我不记得了。看到那幅场景,我一瞬间就气得喘不过气,等再有意识时,便看到他浑身是伤的半跪在我身前,而我的手正甩出去一道极大力的鞭。”
胡灵哭的喘不上气,却还是说:“他身布满了鞭痕,我认得,那就是我的鞭子打出来的。”
“那个女人在旁边哭得厉害,我听着她的话,更确信是我将他伤成这样。”
“我害怕,我就来找你。六娘,我怕,我怕他喜欢那个女人,我怕他恨我如此伤他,我更怕我自己,六娘,我怕我自己!”胡灵哭着趴在许诺身上,无助地仿佛在黑夜中走失的孩童。
“这样的我,实在不适合再和他一起,就算这次我没将他打死,等下次再犯时,我怕我打死了他。”
胡灵话中的绝望让许诺眼中含满了泪,她别过头将泪水擦干,道:“他不会恨你,他喜欢的是你,那个女人,他从离开京城时就忘记了,不在他的心里占半分地位,今日的事情一定有误会,你不要这样。三娘,不要这样。我们去找纪五郎,一切都会没事的。”
胡灵看到许诺落泪,抬手想帮她拭去泪水,手却抬不上来。
许诺注意到,往胡灵的手上看了一眼,才发现她右手的手腕被划了许多血痕。
她一惊,看着胡灵,问:“谁伤了你?”
胡灵笑笑,说:“是我自己,我怕自己又不清醒了,这样一刀一刀划着,我就不会再去伤旁人。”
看到胡灵面上苍白的笑容,许诺深深叹出一口气,拿出手帕为她包扎。
“六娘,你能送我回去吗?我要告诉祖父,让他帮我退婚,我不能嫁给北江,不能害死他。”胡灵挣扎着要站起来。
许诺扶住她,说:“先在这里洗漱一番,再喝了纪五郎之前开的药。”
胡灵点点头,也是,她就这样回去会吓到祖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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