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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行动


  李纯文一走,周朝英一众人将周朝秀围的紧紧,询问事情变化。

  而周朝秀却在思量,李纯文是小旗,走的时候有两名校尉骑马相伴,还有四名力士挂刀步行。杨嗣先此前话里的意思是有校尉、力士十来人暗中护卫,可杨嗣先还是溺死了,这个李纯文又能撑多久?

  恶意揣测之余,周朝秀环视兄长、四叔、七叔,摇着头:“是锦衣卫里的事儿,旁的不方便说,可能是刘总旗念旧情照顾家里,许了我一个力士的俸禄,等我去卫里下操时就停俸不发,改拿卫里的下操俸禄。”

  堂兄周朝英张张嘴想问,可见周朝秀的目光坚定,也就讪讪做笑:“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四叔、七叔默默互看一眼,不甘心的七叔追问一声:“阿秀,当真不能说?”

  “不能说,虽说是小事儿,可难保不是刘总旗的考验。”

  周朝秀说着眨眨眼扭头去看灶房,灶房低矮的门正向外冒着浓浓油烟,里头一锅热油正煎炸油圈儿。

  不愿被亲族追问,周朝秀抬步回了堂屋,来到供奉的刀架前,双拳暗暗捏紧,脸色却是无奈。听到脚步声,余光见是跟进来的大哥,就说:“穷文富武果真不假,刚才走的那位李旗官给我说了一件事儿。”

  “说锦衣卫里,校尉、力士替补之时,会并枪较技。身无异味,体型雄壮武技出群的,会超擢二级授总旗,或也能擢升一级做小旗。错过这一阵,就得每年八月在本卫较技比试,然后九月时当众较技。堂兄是这样升的小旗,他也是这样升上去的。”

  其他的话没有再说,周朝秀满是遗憾的说:“如果是大哥入继大宗,丧事完结后去卫里下操,沉心操练四五月,再多去卫学里听讲,说不得也能像良兄那样,升职做个旗官。”

  周朝英听了嘿嘿笑着:“阿秀抬举我了,在锦衣卫面前我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更别说是跟他们打交道、共事。再说阿秀还识几个字,我只会二三十字,哪能做的了锦衣卫的差事儿?”

  “不试试怎么知道?”

  周朝秀说着伸出手抓住雁翎刀,拇指按动簧机,右手握住刀柄,缓缓拔出二尺,刀身打磨如镜面,隐约能照人。

  “绣春刀与雁翎刀形制类似,雁翎刀狭长适合阵战,绣春刀稍短适用于街巷、屋舍内近身搏斗。”

  脑海中相关记忆涌现,是小时候伯父胳膊还在时,给他们一众孩童讲述武学时的景象,虽然每个人都很喜欢刀具,可周家只有一口雁翎刀。摸不到刀,也没有木刀的他们,先后就失去了习武的兴趣。

  跟着堂兄一起练习,虽然热闹,可会饿肚子,家里的饭吃不饱肚子。不练武时,一样的饭,反而能吃个半饱,不至于饥饿难受。

  不同于周朝秀握住刀鞘时的暗暗亢奋、自信、渴望,周朝英看到那两尺白灿灿的刀身,下意识畏惧想要后退。

  刀未出鞘,就被周朝秀推回去鞘里,拇指松开一声脆响,簧机锁住。

  早饭后,四叔、七叔分别带着自己孩子回卫里通知平日经常走动的邻居、军户或姻亲。

  周朝秀则仔细翻查那些崇智和尚誊抄的佛经,企图从里面找到一些自己不知道是什么,但一直渴望的信息来。

  另一头,锦衣卫在行动。

  河东岸一处巷子深处,总旗刘宗甲驻马停在门前,他眉目无情冷肃。

  他视线内,锦衣卫弓手已先后占据周围几户人家的屋顶,每处三五人,持弓蹲伏警戒四周。

  而他面前,五名体格雄壮的力士正在同僚帮助下披甲,一人身披三重甲,俱是挽盾提刀,只露出眼窝。待他们站成一排后,又有人端来水泼在他们身上,将表面的绵甲打湿。

  “若有持械顽抗不臣国法者,不可手软就地格杀。”

  刘宗甲环视面前的两名小旗,十余名持枪校尉:“刘某名下已有两名旗官殁于此类妖人手中,不为他们报仇,我还有什么颜面当管事儿官?不必管生口不生口,也不要去管线索不线索,刘某第一要尔等全身归来,第二要泄心头之恨!”

  “得令。”

  当即一名力士上前将铁尺插入门缝,试着向上一挑,咣当一声门闩落在地上,他迅速后退。

  五名重甲刀盾力士不分前后持盾顶开门,也不呼喊,直往院内屋舍冲去。

  “官军来了!”

  里头人惊呼一声,或拿短刀,或提短枪仓惶冲杀出来,与重甲刀盾杀成一团,妄想突围。

  双方都有掩护配合,一个轻灵跳荡,一个重甲大盾一门心思防御,叮叮当当打的激烈,难舍难分谁都奈何不了谁。

  很快,在李纯文指挥调度下,长枪手七八人一组,从两翼架枪齐步前进,枪刃乱糟糟扎去,将贼人逼退到屋檐下,他们短小的刀、枪根本碰不到长枪手,苦苦挥舞拨打一波波刺来的乱枪。

  刘宗甲骑马入门,看着一名名殊死抵抗的贼人被抢手刺伤手臂、大腿失去战斗力,见对方受伤倒地犹在大呼佛号,不由冷笑:“我道是谁呢,原来真是白莲逆匪。”

  很快,屋舍皆被搜寻一遍,李纯文向刘宗甲回报:“总旗,只拿住六人,一人不在院中已然走脱。”

  “不急,以后张家湾这一片儿你给盯紧了。山东、河南那一片儿咱不好管,可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里,得咱锦衣卫说了算。”

  刘宗甲脸上煞气浓郁,语气恨恨:“若能严查南下舟船,我倒要看有究竟会有多少见不得光的阴私事儿!”

  见那头儿血腥审问一时没个进展,刘宗甲对李纯文又说:“莫要在意贼人生死,务必撬开他们嘴。”

  耗费这么多人力,只抓住六个贼匪,这能算什么功劳?

  这点功劳抵充折罪,都不够!

  不能等到张家湾这边的人反应过来,来一个千户、百户,那就被动了;把这些贼人送到司里审问,更是被动。

  一切,只能怪杨嗣先大意被害,逼的刘宗甲没了退路。

  李纯文疾步走过去,当即指着一人对左右说:“这贼冥顽不灵,持械负斗辱骂国体,罪大恶极,还不处以极刑?”

  当即,这贼人被拖出来,十余名长枪手围上来,人人脸色漠然,捉枪攒刺,不多时刺成一摊腥烈烂肉。

  十余名枪手在一旁喘息时,李纯文轻轻抬脚将血迹斑驳的头颅踢到余下五名贼人面前:“把你们送到诏狱里,下场比这好不了多少。把犯下的事儿说明白,咱给你们兄弟置办一桌酒肉,让你们弟兄爽快上路,少遭些罪。”

  凄惨的例子就摆在面前,可还是有一人顽强,抬头怒目望着李纯文:“佛母转世归来,将重开天地肃清妖邪,还百姓众生一个朗朗乾坤、平安盛世!”

  “看语气,还是个匪首哩!”

  李纯文指着这人,对左右说:“没了白莲逆匪,那才叫平安盛世!”

  刚一说罢,长枪手又架枪前推,乱枪扎死这疑似头目的白莲教匪。

  这眨眼就剩下四个活口,李纯文一脚踩在血泊里,一脚踩在那人颅后:“刀枪面前,那佛母也没能救下他。是想被乱刃砍成肉泥被野狗吃了,还是想临末吃肉喝酒痛快上路,被我等埋到土里去?”

  刘宗甲沉眉看着李纯文施展手段,对身旁跟随的小旗说:“这北司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不多时,锦衣卫缇骑马蹄声大作,从巷子中奔流而出,街道上行人、商贩急忙退避。

  西岸,周朝秀与甲首王顺商议明日出殡时的大致安排,见对岸锦衣缇骑沿着街道向上游而去,后面还跟着肩抗长枪列队小跑的校尉、三三两两背弓紧跟的校尉、力士。

  王顺目光向北移动,喃喃道:“实在是威风呀!”

  周朝秀也望着北去、渐远的锦衣卫,这样大规模的锦衣卫行动,也算是一件稀奇事儿。

  不知道自己如果以后进入锦衣卫,会分配到什么岗位上去。

  上游,一处河湾码头,船只成排停泊,代表不同商号、地域的旗帜在微风中不时抖展。

  正值午后,码头上也没多少运军、苦力或稽查人员,就算有也没几个敢站出来盘问锦衣卫。

  “结字号,青旗……在那里!”

  刘宗甲纵马在前,指着一艘三百料的运船对左右大喝,另一名亲随小旗勒马急说:“刘总旗,结字号是河间卫的船,该不会有误会?”

  “本官自然知道,如果是南京各卫的字号,本官还要思量一二。”

  他说话间,身边的缇骑纷纷下马,拔出绣春刀就往码头边冲,有仗着自己矫健轻盈的校尉,竟然顺着一根泊船绳索往甲板上爬,其他校尉乘小舟来到船侧,撬开小门直入船腹,还有的甩出绳索往甲板上蹬。

  不多时战斗平息,长枪手、弓手也跟了上来,刘宗甲才登船进入船腹。

  这是一艘隶属于漕运衙门的运船,其舱内空阔,运粮时从甲板开口滑入麻袋包,里面一层层垒放,卸粮时从船腹向外掏。

  船舱里,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不由轻舒一口气,才问:“贼人呢?”

  “攻入时,两名贼人正在午睡,昨夜可能宿醉,见我等人众势大,当即往甲板逃遁,都已被截获。”

  “宿醉好,宿醉好呀!”

  他面前,大约十二三个男童、女童被捆绑了双手,嘴里塞着布团还用麻绳绑了一圈,可能是用了迷神之类的烟雾,这些孩童正歪头睡得香甜。

  又深呼一口气,仿佛连庄家老婆本都赢走的赌徒一样,刘宗甲亢奋道:“这可是第二船了,我看司里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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