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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挑衅


  一宿难眠,周朝秀睡在地铺上碾转反侧,脑海中全是哥哥的那番说教话语。

  不知道是邻里、家里都有这种看法、说法,还是自己哥哥一时口快说出来的糊涂话。

  可这也不是糊涂话,虽说寡妇改嫁容易,也抢手;嫂子张氏有孕不假,可也正值妙龄,是不愁改嫁的。可问题是,现在有没有好人家愿意要她,险些克死周家三个男丁,这么大的恶名已经传出,有几个好人家敢要她?

  就算有敢要的好人家,那邻里、卫里人的看法又是一道障碍。毕竟周家大宗为了这门婚事欠了那么一大笔外债,这笔账按理是要落在张氏身上的。不还清这笔账,她怎么好意思从周家脱身?

  好人家都是要脸面的,不要脸面的人户,又算哪门子好人家?

  为了娶一个有孕的寡妇,再去还那么大的一笔债,再好的好人家也好不到这个地步。

  既然找不到好人家做归宿,还是有其他去处的,比如随便找一户人家凑合着过。可这样的生活,跟现在拮据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还要平白受忒多的白眼,受邻里指点说教一辈子。

  自己命不好,嫂子的命也不好,难道真要凑合着过?

  还有,大哥说的这些事情,嫂子知不知情,又是个什么态度?

  鸡鸣后,周朝秀最先起身来井边打水,见灶房已冒炊烟,两个嫂子的身影在灶房里转来转去。

  只是看了两眼,他赶紧扭回头深呼一口气,自己的亲嫂子虽说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可怎么看也比不上张氏。不论是家教……不,一个像灶里烧裂的陶,粗糙矮圆壮壮实实的没点灵性;一个就像高高瘦瘦的瓷瓶儿,光亮细白的模样,怎么看都称心。

  “阿秀,提两桶水来!”

  亲嫂子声音似鼓响,周朝秀赶紧应一声,两手各提半桶水走到灶房里,低头侧进去半个身子,将两桶水递给嫂子赵氏,见锅里正煮着卤料,另一口小锅里炖煮米粥,张氏正蹲坐在灶头前往里头塞草束。

  赵氏将两个空桶还给周朝秀:“今天阿秀可还要出去走动?”

  “应该没了,嫂子还有其他要做的?”

  周朝秀说着要抬头看自己嫂子,一抬头就磕在灶房低矮的木椽上,一声闷响疼的他龇牙,惹得赵氏做笑:“也无旁的事儿,正好给你量量大小,做一套衣衫。”

  烧火的张氏扭头也看周朝秀,目光温柔:“夫君月初时领来两匹绢和一匹棉布,依公公生前的意思,就是给阿秀做两套换洗夏衣。”

  周朝秀反倒不敢承受张氏的目光,头一扭,他昨天也见了这三匹被张氏收藏起来的绢布:“锦衣卫给的是青绢、里绢、棉布各一匹,能折价一两四五钱,还是折了银子,留着还债为好。”

  赵氏听了眨眨眼,又斜眼瞥一眼张氏:“阿秀,你说锦衣卫里能给多少抚恤?就算给个十两抚恤,你凑够今年的债,那明年、后年呢?这债呀,不是三年五年就能还清的,好好与邻里说说好话,他们也不会把阿秀往死里逼。”

  “如今给衙门做个役,每日最好的也就两分银子,一月里不吃不喝不走人情往来,也才能攒下六钱银子。你一年到头来,也就七两银子。可你能不吃能不喝?衙门里做事儿,更免不了人情走动。嫂子看,与邻里们说些好话,再说些歹话,咱软的硬的一起来,要么利息降一些,要么三年延期五年。这样阿秀也能轻松些,我们也都好受些。”

  说的有道理,周朝秀又不解:“可这跟给我做新衣有什么关联?”

  “大有关联,我的傻弟弟呀,你现在就不能表现的老实、本份,得耍刁,来横的。”

  赵氏说的来了兴致,看着周朝秀,说话时右手挥动很有把握的样子:“你若老老实实存钱,邻里们有了盼头儿,怎可能答应降下利息或放长期限?你就得刁横,要穿好的吃好的,做出败家的模样。如果他们不答应,那就狠狠的败家,大不了一死百了,看谁怕谁?”

  这算个什么办法?

  周朝秀摸着后脑勺,扭头去看张氏:“我这样做,岂不是会害了嫂子?”

  张氏面容平静,甚至还有丝丝笑意:“与其苦苦支撑,不若动些心思,先把自己吃好、穿好了。眼前不把这债务说开,你与我也撑不起这个家。等丧事完结,你吃好的穿好的,债主见了着急自会寻到家里,那时再与他们细细分说不迟。”

  周朝秀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为难说:“债主上门就不会说好话,那岂不是会让嫂子难做?”

  张氏扭头去看灶火:“难做,也好过被债主逼死。现锦衣卫里的人情还没散,等这人情散了,谁还会对你我和颜温声说话?”

  周朝秀沉默,人走茶凉的道理自不需多说。

  饭后,在一众堂弟的羡慕眼神下,周朝秀的四婶、七婶也凑上来,与赵氏、张氏一起为周朝秀丈量身材,当即裁剪青绢做外衣,里绢做中衣,棉布做了贴身里衣,一共两套夏装短衣。

  余下的布料则让四婶、七婶、赵氏、张氏及两个堂妹分了,各自做些用得着的物件儿。

  三匹布划开分割,这边儿四婶帮着赵氏穿针,那边七婶围着张氏直夸她女红手巧精细,受女眷气氛感染,凉棚下四叔、七叔也愿意与周朝秀说话,谈起了未来。

  四叔勉励说着,黑黄的脸上带着希冀:“卫里推举阿秀,这是大利好的事儿。八月去京里参考,九月又是兵部考选武举的日子。阿秀识得一些文字,若身子再壮实些,说不得可以去试一试这武举。”

  七叔也连连点头:“这六年才一次武举,可惜阿良去的急,不然锦衣旗军入考,把握更大些。成了,妥妥的锦衣百户职,咱家里祖祖辈辈最高也就是个百户,哪里及的上锦衣百户来的风光?”

  周朝英则插嘴:“良弟也说过,弘治十二年时他气力孱弱,连卫里这一关都没过,很是遗憾。现阿秀年十七,还不如当时十六岁的良弟壮实,我看呀这武举的事儿,也就想想行了,靠不住的。”

  四叔瞪一眼周朝英,嫌他败坏自己兴致,念念不忘说:“武举中式,就能署职副千户,这可是从五品呀!就算闲着带奉,每月也有三石本色粮,不带一丁点儿折色。副千户从五品,这一年俸禄还是另算,这可是白来的百余石粮,也不知张千户家里怎么落魄到那个地步。”

  考中武举,几乎意味着一个卫所家族四十年的温饱、富足生活有了保障,自是人人盼望。

  周朝秀也想,自己识字不假可不会写,更不会写的好看、写的俊秀有所谓的筋骨;身体瘦弱,过了笔试这一关,第二天的武试就能把自己打下去。武举武举,只要笔试不是太差就能参加第二天的武试,武试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面对四叔的疑惑,周朝秀相关记忆涌现,不在意的细节也清晰浮现,稍稍想了想整理思绪,说:“应该是人情往来花费巨大,张家是世职千户,祖祖辈辈都是有官身的,需要打交道、应酬的场面太多,这钱大抵都费在这儿了。好像我记得良兄曾说过,说张家以千户加职卫镇抚,专司屯田事。神武右卫在真定那穷地方,好地不是真定民户占了就是在真定卫手里,破烂地全在神武右卫手里,这屯田仅能够自己用度,还哪能上缴正粮、余粮?屯田管事儿官向来凄苦,收不上正粮,朝廷就停他们的俸禄,这停来停去逼的他们没奈何,只能把屯军往死逼。”

  “结果呢,说出来你们会不信,我记得良兄说神武右卫只剩下三百多丁壮了。”

  他这话一出口,周朝英恍然,他也有大致记忆:“阿秀说得对,神武右卫还没咱左九百户所人丁兴旺。”

  话题又从武举变迁到神武右卫,四叔嘿嘿笑着:“谁让这神武卫心思太贪,搅合到万岁爷家事里去了?前卫拆了改成腾襄四卫,右卫流放真定去牧马。”

  汉王朱高煦引发的骚乱被平息后,神武前卫被宣德皇帝拆散改编,右卫流放,最终形成上二十六卫亲军的最终格局。

  当话题从神武卫转到今年雨水、收成预估时,被哒哒的马蹄声打断,马蹄声来的匆疾。

  周朝秀扭头去看时,见矮墙外足有八名锦衣骑士勒马,木门被两名锦衣校尉推开,总旗刘宗甲领着两名小旗、两名校尉阔步而入,周朝秀赶紧上前迎上,拱手:“小的见过刘爷。”

  原本跟在他后面的周朝英、四叔、七叔及五个匆匆集合站成一团的堂弟都停下脚,站在原地不敢抬头,小心翼翼,没有敢大口呼吸的。

  “屋里说话。”

  刘宗甲留下一句话进屋去了,周朝秀应一声,就跟在两名小旗身后入屋,两名锦衣校尉站在门两侧,一手叉腰一手握刀,如山一样立在那里,压的周朝英老少八个人不敢吱声、异动。

  屋里,刘宗甲坐在椅子上沉眉打量周朝秀:“昨日你去了燃灯寺?所为何事?”

  “回刘爷,小的去请燃灯寺的崇智法师,好明日出殡时,法师能来家里做场法事。”

  “可见着了崇智和尚?”

  “正好遇见法师,法师已应下了,明日一早就朝张家湾来。”

  周朝秀小心翼翼回答着,心中发颤,以为自己透露了锦衣卫的机密,被刘宗甲察觉,这才来盘问对质。

  不曾想,刘宗甲阴郁着面容:“你去燃灯寺的时候,大约晌午前后,旗官杨继先落水溺亡。也是在这张家湾,也是在那木桥上。他手下校尉、力士便衣跟随暗中护卫,可杨继先还是不明不白的坠水溺亡。我想知道,前日夜里杨继先来你家中,向你询问了什么。”

  这是对锦衣卫的挑衅,周朝秀可以明显感知到刘宗甲及其身侧侍立的两名锦衣小旗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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