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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火船


  通运河下游,十几艘船舫或静静孤悬河中,或停泊在暗。

  河风刮来,灯笼摇晃彩旗飘扬猎猎声响,还有远近交织在一起的音律,及语调婉转的清音歌唱。

  本该略显水腥、草木腐朽气味的河风在这一片河畔时,似乎也参杂了脂粉香气,有令人心醉、肢体放松、酥软乏力的效果。

  茂盛垂柳下,周朝秀抬手拨开一片垂柳枝条,眯眼看着悬在河心的花船,船首两串十盏灯笼,靠近船尾的地方悬着一枚大红灯笼。

  花船,不是这里的主题,河岸边的莺莺燕燕才是吸引绝大多数人流连忘返的主要因素。

  河岸边女子不论徐老半娘或是妙龄少女,多是穿红戴绿的乐籍法定装扮,打扮的花枝招展摇曳生姿。乐籍女子缴纳重税,这些是通州相对显目的一笔税入。

  为保护乐籍女子生存及正常营收,打击民妇违法充任的暗娼,是各地衙门的一致执法纲领。

  张家湾下游这里也是如此,几乎来这里营业的都是世代乐籍的男子、女子,非乐籍的女子,在这里属于被打击范围,暗娼行为不仅违法,还有关道德、风气伤化。

  再穷的民妇那也是良籍,再名动天下的名妓也是贱籍。贱籍只能给人做妾,赎买贱籍要扶正做妻,无异于在挑战良贱、尊卑秩序。

  也有只有贱籍,才能随意买卖人身契约。

  三名弓手、三名排刀手簇拥下,并无女子上前搭话,若自行离去让出一片空地。

  观察片刻选在河心几乎位置前后没有丝毫变动的船,周朝秀抿抿下唇:“在河心落了石,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靠岸。”

  李秀成靠近他,左右打量嘴角翘着,笑容止不住洋溢:“周铺长,不若寻个落脚避风的地方,这样盯着也不遭罪。”

  周朝秀回头打量,这一带岸边是密集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夜市灯火璀璨,似乎比张家湾白日里还要热闹一些。

  出入其中的人物多是华丽丝衣,也有一些穿皂吏公服,或军服的汉子吃醉了酒说说笑笑结伴而过,还有许多的武官、文士结队而过,文士多是青衫挂轻飘飘文士剑,武官则黑色官靴、配腰刀,着装差异明显,且气质鲜明不难辨认。

  夜色下,周朝秀目光如炬,一群群人影印入眼帘,大部分人的信息就得到判断,就连活跃人群中的少年扒手、老年窃贼也瞒不过他一双眼睛。

  引他关注的不是莺莺燕燕卖笑乐籍女子,而是东岸、西岸两座码头,入夜后其他码头没有船只停泊,也无灯火。只有这两处码头有船只,将一些人物送到河中花船上,或把花船上的人运到岸上。

  花船,不靠岸!

  周朝秀死死盯着那艘许世平描述的花船,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今年二甲进士、大理寺左寺副徐祯卿举行宴会的花船。

  码头灵活小船迎来送往,黑漆漆的夜里,除了这帮操船的人外,没人知道哪些人去了哪些花船……所以找到这艘花船毫无意义,除非自己控制东西两座码头,再要么直接登船,不然很难摸清楚与徐祯卿会面的张家湾头面人物。

  好在,自己夜里视线清晰,能看清楚那艘花船始终与游动小船没什么交集。

  宴会过程中虽无人员流动,可宴会结束后自己又怎么才能截住这艘船,将出来的人底细摸清楚?

  就在他疑惑思考对策时,自上游漂下两艘乌篷船缓缓靠近堤岸,一名挑着‘巡夜’二字灯笼的巡夜军对周朝秀轻呼:“周铺长,我等奉命前来襄助。”

  周朝秀这边也一盏灯笼靠下去,认出来人是本铺的巡夜军,周朝秀当即询问:“可有许掌事新令文?”

  “并无新令,许掌事应是先令我等借来这两艘船就往下走,再寻的周铺长。”

  乌篷船上说着扔上一团绳索,刘秉实找出绳头往柳树桩上捆绑,周朝秀则转身对李秀成低语:“若见我举火,你三人就朝合适纵火之处射箭。以引火、少伤人为要。纵火后……迅速后撤,至撤回河西铺。”

  李秀成脸上笑意敛去,脸色木然追问:“周围四遭,只有屋舍易于纵火,一旦火势蔓延,就怕上司兜不住。”

  “街道宽阔,难伤人命。这事不出人命,能算什么事?这张家湾,即将入夏,不生几场火灾才是怪事。”

  周朝秀说话眯着眼:“直管射箭,乘火起混乱时后撤。沿途都是咱河西铺的弟兄,还能出啥意外?”

  李秀成几个脸色始终犹豫,周朝秀不由哂笑:“既然如此,你三人现撤回河西铺,睡觉去吧。”

  三人垂头不语,周朝秀抓着绳索从堤岸上落到乌篷船里,问一个撑船军士:“这船何处借的?一艘价值几何?”

  “周铺长,这船是抄没来的赃物,烧了不心疼。”

  周朝秀闻言眯眼,眉头浅皱:“我有一计可成此事,就缺一水性过人的兄弟。”

  三个本铺的巡夜军左右看着没有愿意表态的,这时候刘秉实开口:“咱水性尚可,愿受周铺长差遣。”

  周朝秀松一口气,看刘秉实的目光柔和许多:“好,就以追缉闯禁之贼为由,速速做完这桩事。”

  “田继业你立刻回河西铺,与沿途兄弟做好口供,就说有贼人闯禁,我带弟兄们一路追缉。不想贼人夺船下水,我等追缉急迫,这贼纵火烧船后跳水。”

  “预计不差,这船会撞上那艘花船,我等顾着救人,让那贼人走失也是情有可原之事。量来,友司衙门也是能理解我等的。”

  周朝秀抬手指着徐祯卿所在、停泊在河心的花船,面无笑意:“你速速回去通告沿途弟兄,并上报给许管事。许管事若是同意,我即刻动手。”

  见田继业瞪大眼睛认真听着,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田继业呼吸粗重,脸色涨红。

  周朝秀不由追问一声:“可记清楚了?”

  “清楚了,不会错的。”

  田继业重重点头,周朝秀就抬手拍他肩膀:“这就好,送你一把。”

  田继业拉着绳索,周朝秀、刘秉实一起推,轻松爬了上去,回头看一眼周朝秀,接过一杆灯笼就快步疾走了。

  周朝秀仰头看着踌躇不定的李秀成几个人:“这不关你们事,乃我一人主张,可回河西铺听候许掌事调遣。”

  李秀成抱拳施礼,也不言语,脸色黯淡着领着两个心有不甘、跃跃欲试的年轻弓手离去,跟着田继业离去。

  附近酒庐里,李纯文一袭青衫短衣做家仆打扮,侧身侍立,始终用余光观察:“王老爷,这新来的小周脾气就是急,这还没喘口气,就要放火。”

  “让他放,就怕他不敢放。这事不论你来还是小许来,都会做成水磨的细致活。”

  李纯文面前,一个留着满脸络腮胡,圆领红锦衣,头戴四方巾的中年人手里握持折扇,正抖开轻摇着,神态惬意似有醉意,说话间可见两颗龅牙:“徐祯卿在这里稍作停留就走,我是真挤不出时间在这里等你和小许慢慢调查,我得紧跟着这人。”

  “倒觉得,这小周是个好苗子,就适合干咱这一行。解决咱自己的事情比啥都重要,想办自己的事儿,就不能怕给其他衙门惹麻烦。有无这麻烦,各衙门的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得,没什么区别。”

  锦衣百户王彬随意说着,李纯文只是陪笑不做表态,人家是混出头了,想怎么说都成,自家才当上总旗没几天,哪有资历跟王彬去掰扯?

  两艘乌篷船悄悄的来,又悄悄地走,停泊在上游。

  不多时,田继业气喘呼呼跑来,扶在垂柳上,对船上等候的周朝秀低声、语速不均:“周铺长,许……许掌事同意,说他会安排好弟兄们口供,不怕有司衙门询问。”

  见他说完再无补充的,周朝秀对前面乌篷船上的刘秉实道:“开船,不必强求,别把自己搭进去。只要有了借口,咱也是可以上船清查贼人的。”

  “是,职下明白。”

  刘秉实应一声,就收了撑船杆,水流推动下乌篷船向下漂流,越行越远。

  余下几个人眼巴巴望着,周朝秀目送乌篷船远去,计算着速度、路程,轻轻举起手:“开船。”

  撑船的巡夜军抽出撑杆,乌篷船缓缓向下漂动。

  花船上,船首巡查的青衫短衣汉子见上游有船缓缓漂下,转身噔噔进了船舱。

  船舱门口处,隔着竹帘、纱帐,一名宽松绿锦衣衫外罩素黑粗纱对襟衣的中年人收回目光,注意力也转移过来:“何事?”

  “上头有船下来,瞅着不正常。”

  中年人皱眉,自疑问一句,似在考虑过往,遂抬步一起出去:“不正常?怎么个不正常?”

  两步走出船舱,短衣汉子指着上游:“魏爷你瞧,前头的船挂一盏灯,后头那船足足有四五盏。”

  “确实不正常,派船拦住,不准扰了文老爷兴致。”

  说话间,就见上游两艘船突然发出喊杀声,然后前面的乌篷船灯笼似乎被一刀斩落,顿时火光燃起照亮两岸,引着几十人、几百人、近千人扭头去看。

  河风吹拂火焰窜起,火光照耀下,隐约见一道黑色人影落入水中,紧跟着就见后面船上几个人也跳入水下,水花一闪就仿佛没了动静。

  “这他娘的是哪一出?”

  魏爷看热闹似得笑问一声,嘱咐:“火船朝咱漂来,勾到一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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