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死意
感觉自己拯救了心中偶像和人民英雄的李少爷在这个晚上睡的无比香甜。
对于陈真能否在后面的比武中保住性命，李赫男没有丝毫担心。在他心中，陈真是无所不能的，是百战百胜的。他觉得，应该担心的是板田原仁。
而陈真只要不傻，一定会手下留情，不会真的要了板田原仁的性命。这样一来，板田感激活命之恩，也就不会再强行扣压陈真了。
想像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残酷的。第二天一早，李赫男通过板田同意，兴致冲冲的来到武馆牢房探监，却没有收获陈真的感谢。
“英雄，你的伤怎么样了？没有什么大碍吧？我给你带了早餐。日本菜你应该吃的习惯吧？光子小姐是不是经常给你做啊？”李赫男走进牢房，把生鱼片和寿司递给陈真，兴奋的胡言乱语。他真的没有想到，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接近心中的英雄偶像，他有许多的问题想问陈真。
“你是谁？和那些日本人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居心？”霍东阁满心怀疑，对日本菜也没有什么味口。
陈真冲着李赫男微微一笑，平静的接过食盒，坐在杂草垫子上，抓起一块寿司塞进嘴里，闭眼品味着日本美食。
“霍东阁？霍庭恩是你什么人？”李赫男历史研究生的职业病有些发作。
“霍庭恩是谁？”霍东阁被问的一愣。
“你兄弟？霍元甲先生是您父亲？你们有兄弟几个？”李赫男仿佛好奇宝宝，不好打扰陈真品尝日本菜，抓着霍东阁连珠炮似的发问。
“你到底是谁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认识什么霍庭恩。”
“不能啊。”李赫男感觉后世的电影有些篡改剧本的嫌疑。
“呵呵。小兄弟。谢谢你。很久没有吃日本菜了。不过武馆的厨师水平不怎么样啊，完全没有东京都的味道。”
“是吗？我感觉还可以啊。”李赫男抓起一块寿司放进嘴里，仔细品味了一下。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黄金舌头出了问题。
“你是板田的朋友？”陈真无所谓的问道。
“算是吧。我跟他们吃过两次饭，喝过一次酒。主要是看在盛哥面子上，板田才把我当成是朋友。盛哥就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个。”
“我知道。我感觉他很厉害。”
“你的伤没有什么事吧？”李赫男看着陈真满身的血迹，感觉有些不安。“他们没有找大夫来？板田吩咐过的。”
“日本人会给我们好好治伤？开什么玩笑？”霍东阁十分不屑的说道。
“找了个日本大夫，帮我们止了血，包扎了伤口。可我们受的是内伤，懂不懂？”霍东阁可能有些饿了，也抓着日本寿司和生鱼片猛塞。
“你们有没有熟悉的大夫，我去给你们请。”李赫男对于过高估计日本人品德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
“小兄弟。如果方便的话，请给上海精武会馆捎个口信。告诉他们，陈真和霍东阁不会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的。”陈真有些期待的看着李赫男。
“陈，陈大哥。我认识两位大夫，神针黄石屏和汤圣王维珍。我请他们来给你看伤。等你伤好了，狠狠揍板田那老小子一顿。不过，最好能留他一命。真打死了他，你和霍大哥可能就真的走不出这间武馆了。等比武结束，我会让盛哥出面给你们说情。板田感激你手下留情，又有盛哥的情面，一定会放过你们的。”李赫男话语中有些指点江山，得意洋洋的味道。
“不必了。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能活着出去。日本人也不会让你找人给我治伤的。”陈真无所谓的说道。
“不可能。板田答应过的，他会跟你公平比武。”
“呵呵。日本人的承诺只会对日本人履行。这是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我的老师山本一郞告诉我的。”陈真有些悲伤的说道。
“那怎么办？”李赫男开始有些担心了。
“没关系的。我拼着一死，一定可以打死那个板田。看来他是一个大人物啊，一命换一命，值了。”
“陈真。”霍东阁想劝阻他，可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他仔细想过，这也许是他们两个唯一的，最好的结局。
“那就认输。应付板田两招，倒地认输。我让盛哥出手拦下板田，应该可以的。板田弟弟的死又跟你们没有什么关系，让他打两下出口气，他应该不会要你们性命的。”李赫男早就习惯了投降认输，认为没有什么丢人的。下次想办法找回面子来就是了。
“我们精武会的人决不会向日本人投降的。我宁愿死，也不会让日本人得意。”陈真语气平静，但淡淡的话语中透露着一往无前的坚决。
“可你有伤在身啊，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比武。先让他们得意一会儿，等养好了伤，再挑战他们，打赢他们就是了。”李赫男有些不理解陈真的偏执。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陈真引用谭嗣同的一句诗，表达了自己的死志。
“好。陈真。黄泉路上，你我作伴，也不寂寞。我们到地下再找日本人算帐。”霍东阁眼中含泪，不停抓着寿司猛塞。
“不是。不对。那个，人纵有一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啊。给板田赔命，不值得啊。再说你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你们的家人和朋友都希望你们活着。”李赫男感觉陈真太骄傲了，太意气用事了，应该不会是因为光子小姐的离开而有些恨日本人了吧。
“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说的好。我这条贱命，比鸿毛还轻吧。可武者的尊严，华夏武林的荣誉，重于泰山。”陈真十分伤感，他在日本留过学，在日本同学中，武功是他这个中国学生唯一可以炫耀的东西，也是他一直在努力维护的一点骄傲。
“你真的决心求死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留恋的东西了吗？你死了，光子小姐怎么办？霍大哥，你也有家人啊，你劝一劝陈大哥啊。”李赫男感觉事情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心中有些焦急。
“陈真。”霍东阁有些意动。
“东阁。委曲求全，不一定能逃过一死。而且，即便能够忍辱偷生，你会快乐吗？忍，我们已经忍让的够多了，我不想再忍下去了。知道日本维新三杰西乡隆盛说过什么吗？他说，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就是死亡。西方列强拥有铁甲巨炮，我们有热血和青春，一代人的牺牲，可以换取大和民族万古之长青。我不知道我们的死，能不能像西乡隆盛说的那样，但我真的觉得，他的话是对的。我们这一代中国人的使命，也是死亡。要么跪在列强的枪炮和强权的欺侮下，委屈几十年，悄无声息的死去，要么在可能豪无意义的抗争中，用热血和死亡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甘。”陈真死意已决，脸上有些愧疚的看着霍东阁。
“五师兄。我承认没有你有才华，也没有你想的这么多。但我也是有血性的汗子，我也早受够了，活着真他娘的累啊。能陪你一起死，我心甘情愿。”霍东阁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兄弟。”陈真眼睛有些发红，强作笑容，拍了拍霍东阁肩膀。
“我不管什么西乡隆盛，我只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陈大哥，人死万事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李赫男对日本人没有什么好印象，不可能认同他们的观念。
“我们中国人，愿意苟活着的人，太多了。所以外国人在这里才如此的肆无忌惮。”从日本回到国内，陈真无比的失望。中国人已经习惯了忍受，习惯了像奴隶一样的活着。为了一块面包，什么都可以出卖，包括肉体和灵魂。三百年的外族统治，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强者的畜牧场。
陈真无奈的摇着头，继续说道：“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就是猪狗，是东亚病夫，是可以随意打杀和欺侮的奴隶。可我不是猪狗，不是病夫，更不是奴隶。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可以打死他们，哪怕需要给他们偿命。”
“不。我们不是猪狗，不是东亚病夫，更不是奴隶。我们的先祖，有五千年统领世界的荣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中国会强大到让世界颤抖。所有人欠下的债，都要用他们后代的血和命来还。”李赫男知道未来，知道此时的中国正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只要一年，国共两党将同时走上历史舞台，只要三年，轰轰烈烈的国民大革命就将席卷全国，将一切腐朽、没落的旧势力扫荡一空，只要三十年，新中国就将站立于世界强国之林。他不希望陈真倒在黎明到来之前，他不希望自己心中的偶像死得这样的没有意义。
但他也知道，他劝阻不了陈真。他默默走出牢房，当着日本看守的面，回身向着陈真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活着看到中国的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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