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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谁说童子不如汉


  三河,雍水与汉江相夹的“日”字头北“口”,荒野上帐篷连绵,一座座原木半搭的木寨,正在拔地而起。

  帐篷与帐篷相连的间隙,一个个“十字路”口插着一人多高的细木杆,木杆头上钉着一个个指着不同方向的横长牌。

  原木裁出的长牌上,写着一个个“东营”,“黏土场”,“窑区”,“北栈码头”,“西区”,“木场”,“工坊”,“匠场”等字样。

  帐篷与尚未搭建起的木寨间,一辆辆手推车,辎车,骡拉板车,循着帐前寨前的车痕,穿梭往复,交错驶过。

  时不时,帐区会响起几声尖细的竹哨。

  那是负责营内“交通”的“交通哨”,发生车祸,辎车倾倒,骡车占道阻碍交通之时。运送物资人员的车马驾,没有靠右行驶时,“交通哨”就很容易吹响。

  除了羽檄,探马,斥候等骑兵,帐篷与帐篷两间的道路中段,是不允许车辆,车驾占道,行驶与停放的。

  李轩骑着大黑,带着仨亲兵,在北营朝自家帐篷所在的西二区晃的时候,就是贴着右走的。

  一个个帐篷的拐角,不时能看到颈系红领巾,挂着竹哨,手持漆着红白双色短棍的半大小子,热情饱满,警惕的盯着远近一骑骑奔远驰近的战马,推远驶近拐出的一辆辆车驾,辎车。

  遇到违章的司机,站交通岗,放交通哨的少年交警,就会凄厉的吹响脖子上挂的竹哨,兴冲冲的跑向事故现场。

  拎着棍去的,少年手中的这根红白双色的棍子,名曰:“文明棍”。

  文明就是打出来的,用棍子维护纪律,有了秩序,文明就产生了。

  文明的冲突,谁的文明更高等,同样是棍子说了算。

  故而,这根教人守规则的棍子,叫“文明棍”。

  颈系红领巾,脖挂小竹哨,手提文明棍的少年,除了下手没北方军中的军法手黑外。论精神风貌,细心负责,还要超过军法。

  少年譬如初生牛犊,恰旭日东升,朝阳似火,受到的世故污染少。重荣誉,爱出风头,一旦被赋予责任,就容易热情,且较真。

  是很好的纪律监查,站岗放哨型童工人才。

  无论军内士卒家孩子,盟内平民家孩子,在地乡民家孩子,劳改营中的孩子,脖系红领巾的纠察执法少年,多就是“童子军”的成员。

  纠察的同时,被赋予了权责的少年们,更容易积极主动的学习纪律,遵守纪律,维护纪律。比照本宣科的灌输,效果好多了。

  “向格尽职守的我帝国少年,致敬!”

  骑着大黑的李轩,拐过一个帐角的时候,正看到烈日下,三个目光坚毅的少年,颈系红领巾,脖挂小竹哨,手提文明棍,腰杆笔直的矗立在路边。

  三个少年最大的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小的那个有没八岁都不好说。三人皆是草鞋粗衣,衣裤浆洗的淡黄中透白,套着几个大小颜色不一的补丁。

  三个穷人家的小家伙,脸上却无胆小甚微之色,眼神坚毅而干净。

  看到小战士如此敬业,本是一副懒散模样的李轩,马背上同样一挺腰板,左手提缰,右手两根手指划过眉梢,冲三小敬了个随意的军礼,顺嘴就忽悠了一句。

  “既系赤巾,身即汉节。”

  三个小家伙昂起脑袋,齐声大喊,“我诚可悖?我行可耻?我力可缺?我可努力?我可松懈?”

  童声清脆,既是自问,自答,又是自醒。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童子曰:我诚可悖?我行可耻?我力可缺?我可努力?我可松懈?

  北盟童子军,五省吾身,朝气蓬勃。

  “好样的,我以你们为荣!”

  李轩对少年不吝忽悠,勒马奋声激励完三小,问过三人名字,就让身后跟着的王犇,给小战士们发糖。

  北盟的红领巾是很反动的,对零食来者不拒,都领习惯了。喜滋滋的把一捧捧的糖块,一小袋肉干,一大袋糖炒栗子接了过去。

  “三花在呢?”

  辞别了三位小战士,骑着大黑溜过自家相邻不远的一处原木毛毡搭的屋棚,简易扎着的篱笆墙内,荡出了一阵歌声。

  李轩侧耳听了听,扭头冲刚跳下马的王犇一乐,“你妹比你有艺术细胞。”

  “嘿嘿。”王犇挠了挠脑门,憨厚的傻笑一声。

  李轩是来给王犇他娘送礼的。

  王犇就是豫州王二牛,是他的老部下了。

  在他在黄巾营里干食堂的时候,王二牛就在他的领导下包豆包了。

  黄巾分散合聚,在程远志部的高洪与邓茂合兵,西出佯攻居庸时。邓茂后营的不少伤兵,与裹挟来的范阳等地大户子弟,同样与程远志合营了。

  王二牛就是随黄巾后营一起,在军都投降的。

  李轩想找几个伺候他的亲兵,又要对黄巾降卒,表现一下“恩义”,“既往不咎”,展现一下“一家人”的姿态。

  就是刻意找降兵降将守帐门,充亲卫,以示信任的意思。

  找谁都是找,食堂的老部下当然更好。一查王二牛命大没挂,就假公济私的把老部下,从劳改营里捞了出来,给自己当亲兵。

  王二牛是个祥瑞,其一母一妹乱军之中都没事。其母郭氏感激李轩把一家人从劳改营里捞了出来,巧借儿子名贱的缘由,求李轩重新赐名。

  这是以投充的奴仆自居了。

  李轩没应奴仆这套,倒是对王二牛应该改名比较认同,因为其名本为“巴”,大蛇的意思。

  名的寓意是挺好,见龙在田嘛。就是这名不能让他听见,或者说,不适合姓王的取,容易让人误会成披甲的蛇。

  于是,郭氏一请,求个放心,那李轩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为“王二牛”的绰号又添了头牛,改为了“犇”。与吴敦,秦朗一起,成为了他的三班倒亲兵班组成员。

  李轩对王二牛个傻蛋不感冒,但对他娘郭氏非常感激。

  他刚被掳入黄巾后营的时候,饿的受不了,给马吃的豆粕,他想吃都吃不到,却吃了郭氏不少枣子。

  富贵不还恩,如衣锦夜行呀,他就把郭氏一家安排在了他的大帐篷旁边,就近照顾。

  户主登记的都是郭氏,而不是英雄的郭妈妈的傻儿子,有啥好吃的就送过来些。

  “娘,俺哥回来啦。”

  李轩四人下马还没进院子,一阵略憨的欢叫就扬了出来。

  篱笆墙后一条大辫子,人影一闪就钻屋棚里了,“小仙又来啦。”

  “瞎叫。”

  棚屋里响起了一声呵斥,刚钻进棚内的三花一个扑蝴蝶的造型,两手在头上扑打着又蹿了出来。

  后面一位妇人紧追而至,右手攥着一个似是刚纳好的鞋底子,兜头盖脸的就朝自家闺女头上拍,“你个臭妮儿,我叫你瞎叫,我叫你瞎叫…...”

  “咯咯咯。”

  “哎呀呀。”

  三花哎呦呦的乱蹿,被追打的护头护不了脸,被自家老娘一鞋底抽脸上了。

  大闺女身子一歪,一脚踩身后跑过的鸡身上了,把鸡踩得翅都乍起来了,疯狂扑腾。

  “亲娘诶,您歇歇吧。”

  郭氏有很接地气的农民式小狡猾,小精明憨厚中的大装憨,装傻的时候装的很傻,赞人时候很直,很假,颇有李轩三分风采。

  所以,李轩觉得很亲切,一边把缰绳扔给身后的吴敦,一边对满场追打自家闺女的郭氏乐道,“亲娘啊,您这是跟我唱哪出呢?名字还不就是让人喊的。”

  说着,又对蹿的灰头土脸的三花训了句,“你叫字没错,可该喊我哥啊。”

  “小仙哥。”三花马上叫了声。

  “诶。”李轩笑嘻嘻的一应,拿过秦朗手里提着的一大袋糖炒栗子,朝屋里走的同时,虚拥着慈眉善目的郭氏,一起朝棚屋走,“您牙口还行吧,尝尝栗子。”

  “诶。”

  郭氏放过自家闺女,倾身为李轩虚掸了两下肩袖浮尘,笑呵呵的一起朝屋里走。

  毛毡搭的大棚很宽敞,一面全是敞门,帘子一掀开全棚通透,采光极好。

  坐下来喝了口三花端来的水,李轩想起了方才听到的哼唱,上下细细打量了三花一阵,直到把大辫子看的不好意思,才忽而一拍大腿,笑道:“三花,我听你唱的军歌挺好啊,调啊词儿啊我听你还改了改,别有一番风味呀。”

  “哎呀,俺是记不住词。”

  三花跟她哥一样直肠子,落落大方中又略有些羞意的一咧嘴,“就是瞎唱。”

  “怎么是瞎唱呢,比五音不全的我好多了,很有劲儿,很贴地,很有穿透力啊。”

  李轩看着被夸的不好意思的三花,乐呵呵道,“军民大建,工场热火朝天。可每天做一样的事,特别是挖土方,挖渠清淤的,干久了身心疲累呀,需要鼓鼓劲,需要你来鼓舞啊。”

  “咋鼓?”三花瞪起了大眼睛,“用啥鼓?俺可不会敲鼓,也不会跳舞。”

  “唉。”

  李轩闻声脑袋一耷拉,对王二牛家的血统实在佩服,挤出个略哆嗦的灿烂笑容,诱导三花道,“你能改军歌,就能把身边的事改改,唱给咱们听,鼓舞咱们的斗志。”

  “改啥事?”三花眨了眨大眼睛,好奇的问,“咋改?”

  “你比如我大哥刘玄德吧,他看不起女人,认为女人就该待家里。可工地人手那么紧,女人不干活哪成?所以呀,你就要鼓舞咱们女战士的斗志啊。把这事改改,唱出来…嗯嗯,我给你唱两句,你听听啊。”

  李轩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感觉坐着气通不到嗓子,起身一站,捏了个单手握拳横腹,一手反掌向侧后,很有感染力的造型。

  继而,脸上皱了个我不同意的表情,昂头嗷的就是一嗓子:“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昂昂,清闲。”

  “…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呀,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将士们,才能有那吃和穿。”

  “…恁要不相信啊,请往那身上看,恁咧鞋和袜,还有衣和衫,千针万线,可都是她们裢啊啊……”

  “…有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

  屋中一个怪咖手舞足蹈,一屋人在美妙的歌声中,陶醉到脸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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