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结局注定的农合金
61、结局注定的农合金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爬上飞快的火车、像骑上奔驰的骏马、车站和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我们……”大中午的,村委会不知吃了啥药,广播里放着一首接一首的革命歌曲。
歌曲一直放到中午,“喂喂喂”的几声之后,便说起事情,原来竟也是农合金的事,说什么东亭村是龙泉乡农合金试点村,过一段时间就有乡上下来的领导视察云云。
“扒飞车那个搞机枪撞火车那个炸桥梁、就像把钢刀插入敌胸膛打得鬼子魂飞胆丧……”正在吃饭的众人,听着欢快的歌曲,放下碗筷,齐齐高声唱出来。
这首一九五六年拍摄的经典电影《铁道游击队》插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却是很经典,声音和节奏都很轻快,可却解不了秦川心里的烦恼。
秦婧端着一碗烩菜,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不解的劝道:“不就是农合金嘛,大不了出几个钱,意思意思,咱凑凑热闹,其他的事咱们不干,不就行喽。”
“你不懂啊!”秦川突然叹气,有些愁眉苦脸。
昨日中午,村长秦继明来苹果园新院,说起这事。到现在,他一想起昨日那一幕,都觉得烦恼,有钱的烦恼。往事历历在目,麻烦却还在眼前。
“哎呀,还不是这农合金的事。现在中央有政策,要在农业银行和农村信用社之外,推行农村合作基金会。这农村合作基金会啊,简称农合金,是不以盈利为目的的集体资金。辽东、苏南、江东几个省都已经在实行,咱们西秦也开始哩。”
秦继明断断续续道来:“这不,县里要求乡上,乡镇府要求村里,都成立各自的合作基金会。额见你最近挣了一些钱,正好闲着,拿出点钱来支持一下你三答。”
“三答,你要额支持多少?”
“也不要太多,三五千圆就成,额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小意思。你三答现在是村长,还想干一次村主任哩,办好这个农合金,乡上挂了名,以后就有了希望。自庸,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让你三答失望吧?”
“不成,这农合金不成。”
尽管秦继明再三劝,秦克明使眼色意思意思,可秦川始终没有松口。就这样被拒绝,临走时,秦继明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好在他一个大男人,没跟秦川这个半大小子计较,只是脸上板着,像谁欠了他几千元似的。
可不就是几千元嘛,秦继明想秦川掏一个三五千圆支持农合金,这钱还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真进了谁的口袋谁知道。
秦继明心内有些不悦,可秦川却知道这事没法妥协。现在农合金在全国大地上搞的如火如荼,可谁都不知道,搞得热火朝天的农合金,会在九六年到九八年期间因愈演愈烈的挤兑风波,而在中央一纸命令下轰然倒塌。
他对农合金的发展历史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地方和国企的尿性,这种自发性的集体经济组织原本是好的,可最怕的就是行政干涉和官僚干预。
农合金最早兴起于辽东、苏南一些乡村,是村民间自发组成的合作经济组织,后来经过中央研究决定会下达命令,各地开始创办农合金。农合金从萌芽走向改革试验、高速扩张、整顿发展到最后的清理关闭阶段,这其中作为直接管理上级的乡镇级政府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视。
秦川简单往嘴里刨几口饭,吃完又拿起报纸看,他可没有小伙伴们的好心情,还喜滋滋的讨论着今晚看露天电影。
报纸上是关于农合金的新闻,1987年中央5号文件,进一步指出:“一部分乡、村合作经济组织或企业集体建立了合作基金会;有的地方建立了信托投资公司。这些信用活动适应发展商品生产的不同要求,有利于集中社会闲散资金,缓和农业银行、信用社资金供应不足的矛盾,原则上应当予以肯定和支持。”
这中央对农合金都是大力支持态度,任何人组织的言论和行为都是螳臂当车,秦川想的,却是如何不上东亭村农合金这艘船。
“这船最终是要触礁沉没的,既然知道结局,上船岂不是死路一条。”他喃喃自语。
可他不参加农合金,不给还是堂叔的村长秦继明这个面子,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需要村里出面盖章什么的,这秦继明会不使绊子?秦川不乏以恶意猜测,秦继明这么清楚他买凉皮挣了多少钱,难说不是打主意很久。
他瞅着一旁正在忙活的秦彩云,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泄密的理由,把她驱逐出去。那样的话,那可就和秦继明彻底撕破脸皮了。
这样想着,他重重地拍拍桌子,等众人目光汇聚在他脸上,他咳嗽一声,扫视着众人面色肃然说道:“额宣布一件事情,以后有谁问起凉皮卖了多少钱?或者换了多少粮食,谁都不许提起。”
面对秦川突如其来的严肃,众人都有些许不适应,只有秦彩云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发白。秦川瞥一眼她,目光收回,又问道“听明白了嘛?”
周元定问:“连额答问起,也不能说嘛?”
“不能。”秦川直言拒绝,看众人都被他的严肃吓到,忽然脸色一变,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笑道:“这是咱们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听明白了嘛?”
“吁……”众人被戏弄,满堂吁声,齐刷刷鄙视,不过话却听进去了。
……
常婆娘和常征二人,便是听着东亭村的广播,抵达秦家苹果园新院的。
来的路上,尽管后人犟的跟头牛似的,说什么也不愿意来,但还是在她的逼迫下来了。一路上,从北川乡穿过渭岐大桥,抵达龙泉乡,她一直不断讲着大道理。
“儿呀,这人啊,还得学会低头,有些事,你不低头不行。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咱们一开始就不占理,这事能这样解决,已经算好哩。若不然,闹到公安面前,免不了吃挂落。”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常征低着头一言不发,一早上的劳动,此时疼痛外加疲乏,走在这晒得烫热的沥青路上,昏昏欲睡。
“额知道,你觉得你娘懦弱,可这事不是这麽来的。前面你也看到了,那小王八蛋不比一般人,他鱼死网破,咱们还要过日子不是。你也年纪不小啦,额不想你再出事,连一个婆娘都找不上,以后额死了怎麽去见你先人。”
常婆娘语重心长的说着,见后人始终低着头,不理解她,心里颇为苦闷,怒道:“你是想额死了才甘心是不是?”
终于,常征抬起头,忙解释:“娘,额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甚麽意思?”
“额……额就是觉得憋屈、窝囊、怂。”被娘盯着,常征欲言又止,最终一口气说出来。
常婆娘又气又怒:“你都二十出头的人了,怎麽还不上进?这淮阴韩信都能忍胯下之辱,越王勾践都能卧薪尝胆,额后人就不行?额的傻儿子,你现在打不过他,你只能装孙子,让他放松警惕。”
“以后,他若一直强横,你便退避三舍。若有一天,他被打落凡尘,你再报仇岂不是更容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急甚麽?”她有些恨铁不成钢,骂道。
这时,说话间已经走到东亭村,还是同样的路,上一次来这是阴谋诬陷,这一次却是负荆请罪,这是天大的讽刺啊。一想到这,常婆娘心里更复杂。
“去了,你可得长点心,不要露出破绽。”她再三叮嘱。
“额记住哩。”常征郑重地点点头。
秦川再次听到常家婆娘后人二人过来,是在午睡刚醒的时候。午睡一觉睡醒神清气爽,他再看到这二人按照上前天的约定,遵照吩咐过来洗刷他的冤名,本来因为农合金的事心情有些不爽,此时却因二人到来,脸上的笑容都变的舒展。
作为一个要里子,更要面子的人,他不想忍受一点污名,尤其是那天在那么多村民面前被冤枉,对有洁癖的他来说是多严重的事。
今日,常家娘俩果然到来,准备开始他们的表演。
这几日,秦克明都在上面,苹果园新院搭着凉棚还有树荫,秦继宗也会过来乘凉,碰到秦川买来西瓜还会凑着一块吃。今日也不例外,老头几个人盘着腿坐在地上打桥牌,门外几个婆娘家编毛衣,边吃瓜子闲聊间。
秦川买来西瓜、瓜子和冰棍,放了板凳,只等吃瓜群众围观看戏,这不,这常家婆娘二人果然履约。
一进门,常婆娘见这么多人,知道是小王八蛋的主意,嘴角一抽,脚上动作却不慢,噔噔噔走到秦克明面前,便哭天抢地道:“哎呀,他叔叔,额错怪你家的秦自庸哩。”
“额后人不是你家秦自庸打的,额搞错哩。打他的人和你后人个字一样高身材一样瘦,只不过是一个城里的。因为凉皮的事和你后人干过仗,额后人就以为这事是你后人干的。哎呦,额莫弄清楚,就找上门来,平白污了你后人清明,真是罪过罪过。”
常婆娘说着,眼中挤出几滴泪水,瞪一眼旁边站着的常征,怒道:“过来,快给秦自庸赔罪。”她说着,便拉过常征,按住他的脑袋低头赔罪。
常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对不起,是额搞错哩。”
瞧着这一幕,秦川感叹这娘俩演技无愧影帝,却退后一步,避开常征的这一跪。他一边摆摆手,一边也像戏精那样,惊呼:“哎呀,怎麽了这是?搞清楚了就行了,下跪作甚?”
他那副无辜仁厚的样子,看的常征咬牙切齿。
那边,秦克明等人正在玩牌,常家婆娘二人到来,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这一幕,登时便目瞪口呆。听完看罢,才知道二人来意,才明白事情的原委,顿时恍然大悟。
秦克明心思电转,暗暗瞪一眼二后人,直觉这是他搞的幺蛾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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