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个好人
江小鱼一边呜呜哭着,一边举起双手抓住了墨翎按在自己头顶乱揉的大手,但是并没有丢开,而是就这么抓着,挂着。
“呜呜……你被创飞了诶……呜……都飙血了呜呜呜……还一直在吐血……呜呜呜呜呜……你都吐血了你还那么猛,吓死人了呜呜呜……一个你都打不过你还招惹另一个你是不是疯了啊……呜,咳咳咳……呜呜呜我不该让你打半人马的呜呜……我不和他们比吹牛了呜呜呜……我才刚刚开始喜欢跟着你呜呜呜呜呜不要死掉嘛呜呜呜……你流了好多血啊……”
墨翎微笑着听着小姑娘语无伦次的呜哝,平静的看了看四周。阵亡者的生命组织都已经消散了,所以现在场间的血迹全是他自己的——还真挺吓人的。
脱离了战时的亢奋状态,胸前的剧痛逐渐变得格外强烈起来。好在这种伤应该是属于可以很快恢复的,而且现在也并不太影响活动。
墨翎轻轻抽出手,江小鱼也渐渐止住哭泣,抹了抹眼睛,揉了揉脸,然后用力抽了抽鼻子。墨翎看着小姑娘这一系列动作,顿时乐了,伸手想把她抱起来,被江小鱼尖叫着躲开了。
“干嘛干嘛!”江小鱼双手拍打着喊叫道:“我跟你讲,我主要是……嗯,被这个半人马的坚韧勇武,品格高尚感动到了,才不是哭你呢!哼!”
“好哦~”墨翎嘿嘿乐着收回双手,开始动身打扫战场。
这一战可以说斩获不小,但是能用的上的还真不多,最趁手的也就是那一对短矛和一副剑盾。首领半人马的甲胄倒是确实的好东西,但一方面太重了,另一方面也太大了,墨翎跟本没法穿着它正常行动,不过到底还是没舍得丢下,费了点力气拖了回去。至于其它的防具,墨翎只翻捡了几条还算完整的衣裤,打算回去洗一洗改一改以做日常。不过武器墨翎可是一把都没放过,悉数捡了回去,在小屋周边的树林间布置了下去。这样,再有人想悄悄摸摸地靠近,难度就不是提升了一星半点了。
“我下线吃饭,很快回来。”收拾妥当,太阳已经开始西偏,墨翎打了声招呼匆匆下线了。江小鱼则一边调动星球意志给眼皮消肿一边慢慢隐去了。
……
准备空间,墨池之上,一方石桌,四面各一石墩,上方垒着几摞书册。墨山正微笑着侍立于桌旁,“欢迎回来,先生。”引导着墨翎坐下,递上一本书册,墨山继续解释道,“希望您喜欢这种形式,先生。我试过布置青山楼阁山崖高塔,但都配不上这一片天地,不如索性简简单单,反倒有些返璞归真的意味。”墨山讲着讲着自己乐了起来,墨翎也跟着露出笑容,伸手接过书册。
这些书册其实就是论坛上的图鉴资料,分门别类,墨翎手中的就是《敌人图鉴》。翻开来,每一页则是再细分,墨翎翻到“东大陆草原”这一页,往外一扯,这一页便像是折叠着的一摞纸张被展开一样,每一折各是一种敌人。找到半人马那一折一掸,形象投影和说明文字就又浮现出来。
“补充:‘该种族疑似有尚武传统,如有必要,可提出单挑,大概率会被接受;该种族疑似极度仇视临战溃逃者,如有必要,可依此挑起内讧。’”
随着墨翎的话语,半人马的说明栏中随之出现对应的文字,墨翎知道这是墨山代自己录入的,于是转脸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合上书册起身。
“以后要更多麻烦您了,山叔。”
“我的荣幸,先生。”
“我去吃个饭,很快就回来。”
“老仆在此恭候,先生。”
……
墨翎去解决了一下生理需求,然后下楼简单吃了个……下午饭,便迅速回到了游戏中,却看见江小鱼鼓着个脸气哼哼地坐在树墩上。
“怎么了?”墨翎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边问,“有人不相信你讲的?觉得你吹牛?”
“不是,”江小鱼继续气哼哼,“我才没有一回去就开始吹牛呢!是因为遇到了一个了解半人马这个种族的人。”
“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墨翎确定了自己的伤势,暂时干不了活也最好不要打架,索性坐到江小鱼对面打算听她细讲。
“虽然入侵者的船团是由星际间各个不同的星球上的智慧生命组成的,但是少侠,你能想到什么样的环境能自然孕育出半人马这养的生命形式嘛?”江小鱼气呼呼,但满脸认真地问道。墨翎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对吧!因为他们根本不是自然进化来的,而是一场基因改造的产物!”江小鱼说着激动的举起手,“所以他们只有男性没有女性,因为这项改造植入的基因和性别染色体在一起。所以他们不管和什么种族结合,生下的男孩子都是半人马,女孩子则会显现出祖母的种族特性。”
听到这里,墨翎马上就明白了江小鱼生气的点:“所以在船团这个多种族融合的环境下,本身就比半人马更强大的种族是不会愿意和他们结合的,他们只能转而去寻求比自己弱小的种族的女性,而这必然会发展成一种剥削和压迫。”
“是的。而且,”江小鱼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而且,他们的身体结构本身就不易生产,何况本身就比他们更弱小、身体更脆弱的种族。那些和他们结合的女性大多数都难产而死了……”
“所以你就在这里气成这样?”墨翎抬手戳了戳江小鱼嘟起来的脸蛋,小姑娘反常地没搭理他。“只是一部分,其实更多的还是生自己气。”墨翎歪了歪头,小姑娘继续咕哝着:“我刚刚还好欣赏他们的,真是白长那么帅的身子了,全是渣男。我居然还因为那个首领的行为而感到钦佩,简直恶心!”
“小鱼,”墨翎突然端正地坐好,严肃的问道:“你真的相信以船团的科技水平,像半人马这种等级的基因改造技术,他们没办法应用给女性嘛?”
“我没想过……但是……”江小鱼低头思考了一下,也发现了这里的问题,“那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们不用呢?”
墨翎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样一个不断汇入新种族的船团,各种族的相对平等和互相尊重一定是必须的,至少表面上必然如此。那你觉得半人马一族是如何延续下来的呢?”
“啊……”江小鱼挠了挠头,“难道她们都是自愿的嘛?可是大概率会死掉啊?哦,对吼,死了可以复活!啊!打我干嘛?”江小鱼刚摆出原来如此的样子就被墨翎“梆”地敲了下脑袋。
“你忘了下午那些草原矮人了?”墨翎一边收回手一边解释,“虽然死了可以复活,但是他们并没有拼死战斗,而是为了能活下来拼命的逃窜。哪怕违背了指挥官的命令,回去之后的惩罚也绝对跑不了,但是他们还是不想死。我可不觉得痛快地战死比难产疼死更可怕。”
“那到底是怎么样嘛!”江小鱼现在生气的对象已经转移到墨翎身上了。但是墨翎没有回答她,而是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船团里有半人马这样的纯男性种族,那你觉得会不会有女性主导的母系氏族?”
“会吧……”江小鱼一边回答一边盯着墨翎的动作,同时保护住自己的小脑袋,“母系种族存在其科学合理性,对于生育力低或者繁殖周期长的种族尤其如此,那么多种族中没有才不正常吧。可是这和半人马有什么关系?”
“除非船团中以某个单位为界限存在完全的信息隔离,比如舰与舰之间,或者小队与小队之间,不然就一定是有关系的。母系氏族的男人会羡慕父系氏族的男人,反过来父系种族的女性也会想向母系种族的女性看齐。一旦人们意识到不公的存在,那冲突是必然会爆发的——但是半人马这样的种族可以说是绝对的不平等,但又绝对没有办法抹除这种不平等,那这种冲突如何解决?”
“呃呜……”江小鱼陷入沉思,然后摆烂了,“啊!!我不知道!你知道你说嘛!”
“想不到就慢慢想,等我们对船团有足够的了解的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我现在的答案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墨翎笑了笑,然后改换了话题,“我给你讲讲另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江小鱼又嘟起嘴来,但也没坚持纠结之前的问题。
“在我的国家,曾经,那些品德败坏又学习不好,成天游手好闲惹事生非的人,大多会被丢去当兵入伍。这些混蛋可能被无数乡亲诅咒过不得好死,但当他们真的奔赴战场,为了祖国和人民慷慨就义的时候,所有认识他们的人又都为他们感到骄傲、自豪和惋惜。”
墨翎盯着江小鱼,缓慢而郑重的说道:“一个人是不是值得尊敬,有时候和他是否品德高尚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是非黑白从来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作奸犯科者可以是爱国义士,学士大儒也可能欺压新秀。认可他们的伟大之处,唾弃他们的鄙陋之行,功过不相抵,我认为,如此便好。”
江小鱼呆呆地听着墨翎说完,眨巴眨巴眼,又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啊!你是在安慰我嘛?”
墨翎:“……”
江小鱼“噗”地从树墩上跳下来,轻轻的抱了一下墨翎:“所以你讲了半天重点不是半人马怎样而是想让我不生自己气是嘛?”墨翎还没来得及回应,小姑娘就立马撒手跑开了,就好像害怕被墨翎反抱住一样。“嘿嘿,谢谢啦!少侠是个大好人!”
这算什么?被发好人卡了么?墨翎坐在树桩上有点小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摸到一个自动变形的多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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