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
得知安禄山升官,严庄猜测他举报科考舞弊得到皇帝的赞赏,对去投靠他更有信心。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他起身对颜泉明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在府上打扰了。我很想见见令尊大人,行拜长辈之礼。但是我们此时心情很急,想早些拜见安大帅,只好以后再来拜望令尊了。”
颜泉明紧记着他父亲的话,怕父亲与他们在一起,政见不同,出现不愉快的局面。没有真心挽留。他站起身来,客气的说道:“我母亲已经去买菜了,二位远来,吃过午饭再走不迟。何必这样急匆匆的呢?”
高尚说道:“我们来到府上,按理应该拜见颜老弟的长辈,不然的话就是失礼。”严庄抢过话头说道:“我们现在急着晋见安元帅,失礼之处,还请颜公子向令尊大人说明原委。”
颜泉明说道:“听说现在来投靠安元帅的人很多,二位心急也是必要的。如果让别人捷足先登,就因小而失大。祝你们马到成功﹗”
两人出了颜府,高尚说道:“严兄怎么这样性急啊?背着失礼的名声不好。在颜家吃顿饭有什么不行?我们毛遂自荐,不一定靠谱。请颜泉明的父亲引见一下,事情会好办一些。”
严庄说道:“求人不如求已,既然安禄山爱才,我们就尽量展示才华。何必求助于旁人?”
两人到范阳帅府的门口,守门的卫兵对他们说道:“安帅一早就去视察军队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两人只好退了出来,高尚说道:“就你性急,在颜家吃过饭来正好,现在要饿肚子等了。”
严庄向高尚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离开大门到一比较偏僻的地方。严庄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颜泉明对我们表面上热情,其实是言不由衷。我敢肯定,他父亲对他有过告诫。既然有了安禄山这棵大树了,就用不着再找颜泉明的父亲,受那不冷不热的闲气。我们就在这里一边等待安禄山,一边合计着如何应付。”
高尚搓着手,转过身来,面对着大门说道:“这话倒是不错,可我们对他知之甚少呀,怎么合计啊?”
严庄看了大门一眼说道:“最起码知道三点,一是他得到了皇上的宠信,身兼两镇节度使,朝廷将东北地区的军政大权交给他,不是皇上宠信的人,不会有此殊荣。二是上进心十足,他并不满足现状,可能还想进京,做那出将入相的美梦。三是爱惜人才,象颜泉明他父亲那样的老人,他都能一次升他两级,说明他选用人才不拘一格。有了这三点,再加上在京城时他对我们的许诺,此行的成功有九成。”
“严兄啊严兄,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乐观,我可没有这大的把握,能有六成,我就要百倍的努力了。”高尚笑着说道。
中午过后快到黄昏了,还不见安禄山的影子,严庄和高尚痴痴的在帅府大门的角落里站了两三个时辰。傻傻的等待,他们的肚子咕嘟直叫。
高尚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虚荣心,不肯拜见颜泉明的父亲,现在饿肚子了。你又没有见过他父亲,怎知他讨厌我们呢?如果请他推荐岂不好些,跑到这门口守株待兔,挨饿不说,人家接不接纳你,还说不准呢?”
“饿饿肚子就不愿意了,小时候先生怎么教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就是不愿意让颜杲卿举荐,才匆匆离开的。一个只知做事的小官的荐举有何作用?要想成大事非得自己展示才华,靠他人只能混饭吃,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现在有碗饭吃已经很好了,你还有什么奢望啊?这时我们不是正在饿肚子吗?”
“妇人之见,目光短浅,裴耀卿说的话你忘记了吗?李林甫如果还继续执政,国家非乱不可。国家乱了,什么最重要?军队最重要。安禄山现在是两镇节度使,掌握十几万军队,这就是本钱。如果我们能够学做一回张良,也不枉来一趟人世。”
高尚左右顾盼,看到前后左右没有人,才压低嗓门说道:“你不怕杀头啊,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严庄苦笑一下说道:“大逆不道,唉,如果人家不要我们,那还真的只有进牢房了,那里还有一顿牢饭。我们不愿乞讨,又无谋生的手段,坐吃山空,那样就只有饿着肚子等死。但愿天无绝人之路,安禄山能兑现京城中的若言。”
前面尘土飞扬,一队骑兵出现在眼前,严庄和高尚赶紧走到帅府门前,整理衣衫,准备拜见安禄山。
安禄山的马直奔他们站立的地方,眨眼之间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前,怎么下的马?他们都没看清楚。他手上拿着马鞭,微笑着说道:“严庄、高尚,我们在京城见过一面。”
二人喜出望外,一齐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说道:“草民严庄、高尚拜见大帅,祝大帅步步高升。”
“哈、哈、哈…”安禄山大笑,真正开心的大笑。因为去年在京城的那次冒险行动,使他提前获得晋升,他怎能不开心呢?笑过之后,安禄山亲自将他们扶起:“到蓟城来何事?需要我安禄山帮忙吗?我们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也可说是朋友了,有难处只管说。”
高尚受宠若惊,立即说道:“我们是来投奔大帅的,请给我们弄个差事做做。”
“行,你们有什么能耐,我给你们一项满意的工作,做好了,还有奖励、升迁。”严庄说道:“出谋划策是我们的长处。”
安禄山收起笑容,盯着严庄看,严庄双眼望着天边,嘴里又嘣出一句话:“张良也是草民出身。”安禄山将右手向大门里面一伸:“请﹗”
进入书房,墙上贴满了地图,安禄山告诉卫士,不让闲杂人员进来,关上房门开门见山的说道:“先生有何良策,可以直言。”
严庄观察墙上的地图,全是东北地区的,他好象没有听到安禄山的话似的说道:“这里面还应该加一张全中国的地图,这样才能更适合大帅。”
安禄山不在意的说道:“加一张地图很容易,要行动起来就难哟。”严庄说道:“我为元帅指两条路,一条是出将入相,另一条是黄袍加身。”
安禄山苦笑一下说道:“我没那能耐,也没有那野心,现在能为皇上分忧,保护东北边境不受外族的侵犯,保护辖区的百姓不受土匪的骚扰。能够安分守己,做一个称职的节度使,就心满意足了。”
高尚似乎也进入了角色,他说道:“你有这样的条件,但没有雄心。而世上有野心的人很多,但有条件的人却很少,具备条件而不利用的人更少。元帅如果只想做更少的那种人,只能和你的恩师张守圭一样,在历史上打个点。不能做刘帮,起码也要做李靖,在历史上划条杠。”
“痴人说梦,现在大唐盛世,那来的刘邦,你再说这种话,我让你进大牢。”安禄山向严高二人提出警告。
严庄并不甘心,认真的说道:“大唐盛世是不假,如果朝廷不知节制,就会百病缠身。过得一段时间,有可能病入膏肓。在江河日下的时候,就要看胆量了。如果缺乏胆量,不想做刘邦,做李靖总可以吧。”安禄山瞅了严庄一眼,不肖的说道:“夸夸其谈有何用,说实际一些的。”
严庄梳理了一下思序,不紧不慢的说道:“我送元帅八个字,励已、强兵、施恩、公正。”
安禄山的眼睛一亮,然后说道:“这是你们汉人教科书上的,是做好官的要求,没有新东西,不要忽悠我,我也能看汉人的书。”
高尚说道:“元帅通九国语言,世间奇才,这些教条式的文字,自然知道。但严兄说的有另外的诠释,那解释是教科书上没有的。”
“说来听听,不要太哆嗦,我不是学童。”安禄山严肃的说道。
严庄没有拖泥带水,直奔主题:“励已对大元帅来说,不是在生活上克制自己,而是在言行上要控制自己,公开场合说话正规。而且尽量少说话,说出去的话一定要算数。公开场合的行动要规矩,要表现出元帅的风度。就是要树立您的形象,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在皇上眼里的形象,在官员们身边的形象。这三个形象不能偏重于那一个,同等重要,互相促进。强兵不仅要提高兵员的素质,更重要的是要军队听话,要将军队掌控在大帅的手上。再加强武器装备改进,要研制出克敌制胜的秘密武器,这样就能打出我军的威风,让敌人闻风丧胆。施恩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要用对对象。一方面要识人,这识人有很深奥的学问,要经过长期考察。另一方面要放弃个人的喜好,放弃亲朋好友的人情,还要放弃自己的私欲,割舍自己的偏好。使属下对元帅真心诚服,为元帅卖命。公正是最难做到的事情,现在的官员处于强势地位,言出法随,怎么做都可以说是对的。但人们的心目中有一杆称,是否公平心中有数。让人口服容易,要让人口服心服就不容易了。要成大事,首先是要别人诚服,真心实意的拥戴您。”
“先生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效果如何?还须检验,这样吧,你二人先做我的私人顾问,有了业绩之后再任公职。”安禄山收留了二人,但并没有委以重任。
第二天,安禄山带着严庄高尚进了牧马场,几万匹未来的战马黑压压的一遍,一匹匹膘肥体壮,安禄山甚是高兴。
他对范阳节度副使兼支度副使⑦贾循说道:“这马养得十分健壮,一匹匹雄骏得很,贾副使下了真功夫啊。”
贾循说道:“元帅担任平卢节度副使的时候,贾循就是范阳营田副使,范阳的地位比平卢高。裴帅进京之后,按道理我应该升任节度使。裴帅在京城也为我进行了奔走。一直没有回音,没想到安帅进了蓟城。我当时很不服气,但没有办法。圣旨已经下了,不服气也不行。现在安帅采取一系列措施,范阳军镇从军官到士兵,都诚心诚意的服从安帅,心甘情愿、尽心尽力的为安帅办差。我才知道,在下的能力比安帅差远了,不是做节度使的材料。皇上圣明,将东北防务交给安帅,是大势所归。下官心甘情愿在安帅的麾下,尽心竭力当好差事。”
安禄山说道:“谢谢贾副使的但诚,禄山别无长物,只知心诚待人。范阳军中,还请贾副使鼎力相助。”
贾循说道:“下官衷心拥护元帅,不足之处,请元帅明言。”安禄山拍了拍贾循的肩膀说道:“你我一个锅里吃饭,所有的事都连在一起了。以后就不要这样彬彬有礼,还是和自家人一样,随便一些好。我是胡人,不懂汉人礼节,你要是总是这样礼数到堂,那就是给我出难题了。”
贾循对这种亲密的做法,一时不太适应。笑着说道:“我这人规矩习惯了,今后要跟紧元帅的脚步。”两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高尚指着那些马说道:“这些马肥倒是挺肥的,只是个头太小,冲锋陷阵时速度不快,如果能把马的块头搞大一些就好了。”
贾循不高兴的说道:“这些马已经很肥大了,没有听说还有何方法能使其更加高大。”
严庄说道:“西洋的战马十分高大,冲锋陷阵所向披靡,那才是好马。贾副使难道没听说过吗?”
贾循说道:“西洋马短时间快有何用?它们没有耐力,而且骄贵,不好喂养。这些马是为军士当脚力用的,真正到了冲锋陷阵时,要靠战士们的两条腿。你别看这马的个头小,它不择食,好喂养,而且耐力好,是最好的脚力。”
严庄冷笑不语,安禄山问:“严先生如何发笑?”严庄说道:“我们大唐的军队是世界上最好的,但进攻敌人时,往往是军士下马,再组织冲锋,这样容易遗误战机。如果能让军士骑在马上直接发起进攻,效果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对付契丹、回乞那些以骑兵为主的军队,效果更好。”
贾循反驳说道:“我军的这些战法,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是经过战场检验的成功战法,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高尚说道:“孙子曰,兵无常式,水无常形,战场瞬息万变,各种战法都要尝试,有新战法才能令敌人防不胜防。”
安禄山说道:“纸上谈兵有何用?战国时的赵括,谈起战术来,一套一套的,可到了实战,就全然不知用兵了,一败涂地。要有实用的东西,你们多看看,再提具体方案。”
贾循带着众人到了制作兵器的作坊,几百个工匠,一个个满头大汗,忙碌着制作各种各样的兵器。严庄拿起一支雕翎箭,用箭杆抽打了几下手掌,问正在制作的工匠:“这箭头能不能穿透牛皮盾牌啊?”
工匠说道:“射人,什么地方都能穿透,盾牌是专门挡箭的,如果能穿过盾牌,那威力大啦。但这里没有这样的材料,就是有材料,也要有手艺的人才能制作,听说当今世上只有两个人有这样的手艺。”
“那两个?”高尚紧紧追问。工匠说道:“一个是善于制作机关和奇异兵器的巧匠,赛鲁班宇文机,另一个是铸剑高手傅玉桓。他们铸的剑能削铁如泥,用的材料叫玄铁,从西洋进口的。这两人,我们也只是听说,从没有见过。”
严庄和高尚甚是兴奋,视察回来后,一夜没睡,为安禄山制订出将入相的十年规划,为他设计了十年进入宰相的路径。
安禄山看了之后,激情燃烧,权力欲空前澎涨,恨不得马上实现。他在进击契丹回军后向唐玄宗上奏时,特地将他梦见本朝先期名将李靖、李绩向他求食的景况写入奏折之中。这两人正是出将入相的典型,他是用这种方法向唐玄宗表明他的态度,可见他对进入宰相府是何等的期盼。
此时他雄心勃勃,立马就要实施这个计划。让护卫叫严、高二人到帅帐商谈,并且亲自到门口迎接。笑嘻嘻的说道:“两位有些才干,提出的设想正合本帅的心意。”
两人进入帅帐,安禄山对护卫说道:“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让进来,本帅和两位先生商量要事。”
护卫答应一声出去了。高尚想表现一下,迫不及待的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要迅速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最迫切的是改良马匹和研制高效兵器,而且要立即开始进行。因为这些工作的周期长,必须先行开始,走在前面,才不至于拖了后腿。”
严庄并没有抢,等高尚停止之后,他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建议立即向朝廷请示,加高蓟城的城墙。”
安禄山说道:“加高城墙是朝廷禁止的,你提出这个问题不是让皇上添疑吗?这事要慎重,不能让皇上有疑心。”
严庄说道:“正因为是朝廷禁止的,才要请示,如果朝廷允许就用不着请求了。理由是居安思危,蓟城是东北的门户,一旦被外族攻占,后果不堪设想。先上奏折,这样做是试探皇上的心,探知他对大帅信任到何种程度。”
安禄山说道:“这办法好,你就代写一份奏折,上奏皇上。理由一定要充分,皇上不准奏,也不能让他见疑。”严庄尊令。
京城的信使来了,送来了唐玄宗批准奏章的圣旨。安禄山异常高兴,立即加紧施工,将范阳的城墙加高了一丈,比长安城的城墙还要高。城墙高不但提高了防御能力,而且是一种象征,提高了范阳军镇的地位。
严庄和高尚的表现,安禄山十分满意。两人的思路很对他味口,他雄心勃勃想大干一场,帅府中有的是职位,准备重用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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