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跑出酒店之后的唐嘉虹放慢了脚步,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街上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现在她应该是这人群中的一员。
她向老板请假,老板十分体恤:“你出差这么久,辛苦了,好好在家陪陪你家老公吧。”
“……谢谢老板。”唐嘉虹原本还努力保持着声音的镇定,听见老板的后半句话,她心中陡然泛起酸楚,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回忆往事,何致远在大学时就与她相识,后来得知何家的声望之后,所有的同学都羡慕她凭空钓得金龟婿,一辈子吃喝不愁,是她自己觉得女人不应该将一生幸福都系在别人身上,希望能趁年轻好好的拼出一个大好前程,让自己成为一个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好天真,不仅搭上了老公,连姐姐与妈妈都算搭上了,爱情亲情一夕沦陷,天下之大,哪里还有她容身之处。
唐嘉虹看着清澈如蓝色水晶般的天空,城市里难得有这样的清新空气,可是自己的世界已是一片黑暗。
无论再怎么不愿意面对,这件事还是要解决,她现在还是何致远的合法妻子。
回去吧,把这件事了结。
站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门口,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钥匙打不开房门,看那锁芯的成色,竟是新换的,何致远与唐嘉霓连夜把门锁给换了!
敲门,没人应。
拨通何致远的电话,响了几声,就被人挂断了。
昨晚还一副痴情种,痛心疾首表示要悔过自新的何致远,竟然变得这么快。
唐嘉虹整整在门口愣了一分多钟。
在盛夏的早晨,唐嘉虹却感觉到全身发冷,轻轻吹来的一阵风,好像将她的骨髓都冰封住了一般,她那张颇具古典风韵的脸上浮出自嘲的冷笑。
也许,何致远从来就没有爱过。
那个不辞辛苦在下着大雪的早晨给她送早餐的何致远,
那个会在她不开心时搜肠刮肚说笑话的何致远,
那个彻夜为她补习高数的何致远,
那个发誓永远只爱她的何致远,
也许……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罢了。
如今,也该从幻觉里走出来了。
将她从浓浓的抑郁之中清醒的,是响起的电话铃声。
来电显示:婆婆。
自古以来,婆媳大战就没停过,何况是现在这种场面,她不奢望婆婆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只希望她别骂自己就好了,她一开骂,自己一定会还嘴,到时候彻底闹翻,连好合好散都做不到。
手机铃响到自动挂断,很快又不依不扰的再次响起,唐嘉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婆婆的声音从听筒中喷射出来:“昨天一晚上你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致远和你姐姐很担心,差点报警。”
“那还是没报警嘛。”唐嘉虹故作轻松的调侃。
婆婆暴怒的声音传来:“报什么警?何家少奶奶晚上去酒吧还跟陌生男人进了酒店这事要是让外面人知道,还得了!”
什么!唐嘉虹的眼睛陡然睁大,她怎么知道?!
“你到奉云花园来一趟!”还是那种不由分说的命令语气,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第五章不知廉耻的女人
奉云花园,那是位于南港市市郊的别墅区,公公过世后,婆婆一人住在里面,夫妻俩为了工作方便,在市区买了房子,有空就会去探望。
在婆婆的独栋别墅里,唐嘉虹不仅看见了婆婆,还看见了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姐姐,他们三人并肩坐在一起,隔着桌子有一个空椅子,那是留给她的,如同审判席前那个犯人的位置。
待她一坐下来,婆婆先声夺人:“你和致远结婚四个多月,有没有尽到过妻子的责任?”
开始审判了吗?唐嘉虹心中冷笑,没有开腔,静静地等着婆婆说完。
婆婆看着她的表情,又说了下去:“我们何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由着你玩分居,玩丁克,致远结婚的时候,家里来的那么多长辈你也看见了?他们都问为什么媳妇的肚子还没有动静,是不是谁有问题?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替你压着盖着,保住了你的名声。”
“既然你想要做女强人,你姐姐愿意做代孕,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致远的孩子。我已经给你姐姐安排好了出国移民,对你将来没有任何影响,你可以继续做你的陆夫人。但是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何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被恶人先告状的唐嘉虹冷冷的说:“我做什么了?”
“你昨天和一个男人开房了!好不要脸,竟然还是在何家的酒店里!”婆婆咬牙切齿,那狰狞的模样,恨不得要将唐嘉虹浸猪笼。
唐嘉虹已经不在乎了,她挑眉笑道:“那又如何?”
“你,你不知廉耻!”婆婆气的快吐血了,一旁坐着的唐嘉霓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伯母,您别生气,是我先对不起虹虹,她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也情有可原。”
“啪啪啪……”重重的鼓掌声,从唐嘉虹手中传来,她微笑看着唐嘉霓:“姐姐,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表演天赋呢?真可惜了你没当演员,不然下届奥斯卡小金人舍你其谁呀?”
唐嘉霓低着头,貌似羞愧的说:“虹虹,我,我也不是有意的。”
“这也可以不是有意的,是不小心就和我老公滚到一张床上了吗?”此时的唐嘉虹已回过神来,她不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大周后,任由李后主风流。事到如今,她已不打算客气,什么姐妹,不过是塑料花一般可笑而虚假。
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不由觉得一阵恶心。
此时何致远终于出声了:“虹虹,我们的相识相遇,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唐嘉虹讥讽的笑出声:“今天这是怎么了,都在演苦情戏?”
“这是真的,你听我说。”何致远看着唐嘉虹的眼睛,将一切说出。
那一年,在烧烤摊上,何致远遇见了正在打工的唐嘉霓,被她的温柔端庄所吸引,替她赶走了寻衅滋事的小流氓,从此,他每天都会去那个烧烤摊,却只是默默看着唐嘉霓,连话都没有与她说。
直到他下定决心想要向唐嘉霓表白的时候,她却已经放弃学业,回老家接了妈妈厂里的职位。
第六章那一年的邂逅本就是错
可是何致远并不知道,一次的意外邂逅,让他看见了唐嘉虹,他以为她就是自己仰慕了好久的女神,自然而然的搭上了话,阴差阳错的竟然没有被他发现人已经换了。
“后来你毕业的时候,嘉霓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我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错误,”何致远懊悔的摇头,“可是那时候,我已经对你许诺结婚,不能反悔,本以为我可以将对她的思念压下去,但你总是出差,四个月了,我们只相处了九天!九天啊,哪个男人能忍得了!”
说到这里,何致远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嘉霓在这个时候恰好又再次出现,我……我就……”
“够了!”唐嘉虹断然喝止他未出口的话,冷笑,“真是什么样的地结什么样的果,你们母子俩真是一模一样,二话不说,先甩锅,对对对,都是我的错,你出轨都是应该的。什么苦守寒窑十八年,那都是骗鬼的玩意儿!我竟然信了!”
婆婆插嘴:“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还……”
“闭嘴!”唐嘉虹冷冰冰的瞪着她,“等我说完!这点礼貌都不懂,还跟我谈妇道?!你要是急着上吊投河,我就让你先说!”
她看着脸上有些挂不住的何致远:“你不仁,我不义,你玩了我姐姐,我给你戴绿帽子,天经地义,公平合理,少在我这装无辜!既然相看两相厌,那就趁早离婚,别怪我阻了你的美好姻缘!”
“虹虹……”唐嘉霓还想说些什么。
唐嘉虹看着她:“放心,我与你前妹夫离婚,一分钱都分不走的,他可精明啦,所有的钱都是婚前财产,你可以放心的享用了。”
“唐嘉虹!你够了,她毕竟是你姐姐!”何致远听不下去了,出声维护,“你知道我为什么忍不下去了吗,就因为你这性子,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的温柔,我也会忍着继续和你过下去!”
真正是强盗逻辑,唐嘉虹怒极反笑:“呵呵,是吗,千万别委屈自己,别忍,走吧,今天是工作日,正好把手续都办了。”
民政局迎来了奇怪的三人组,一个女人走在前面,她后面跟着另一个长得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先领离婚证,再领结婚证。离婚的女人好像女王一般冷傲,结婚的那个反倒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不消说,这就是唐家姐妹与何致远了。
出了民政局的门,唐嘉霓嗫嚅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关你屁事!”唐嘉虹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转身离开。
一阵风,将何致远的声音传过来:“你别难过,看你哭,我的心都要碎了。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
更多的话,走远了,听不清,唐嘉虹的脸苍白如纸,心脏仿佛被一柄钢刀穿过搅动。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路人的欢声笑语如同在嘲讽她这个失意之人。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该去哪儿呢?
手机又响起,是妈妈,问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这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如果可以得到母亲的怀抱,那对她来说真是莫大的安慰。
到了与母亲约定的地点,看见了风尘仆仆的妈妈,唐嘉虹心中一暖,妈妈一定是听闻她婚变的消息,才匆匆赶来的。
她急赶着想要扑到妈妈面前,诉说着自己的伤心与委屈,不料,迎接她的,却是一记沉重而响亮的耳光,唐嘉虹呆滞地抚着已经被打麻了的脸,就听见母亲恨恨地质问:“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竟然不知羞耻的和别的男人上床!从今以后,我们断绝母女关系!”
说罢,母亲转身便离开。
“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唐嘉虹对着母亲决绝的背影徒劳的大喊,引来无数路人纷纷转头张望。
母亲那身灰色的Chanel新款套装,还有手里拎着的LOUIS VUITTON的手袋,那是她拼死拼活做完了一个项目之后,老板给的奖金。
拿到钱之后,她想也没想,就给妈妈置办齐了一身,姐姐的份也没少给……可是为什么亲情却可以这样越走越远。妈妈、姐姐无比的陌生,就好像这个家庭与自己真的从来都没有关系一样。
直到手掌传来一阵刺痛,唐嘉虹摊开从刚才起就一直紧握住的拳头,指甲在手掌心上留下了四个月牙形的血痕,她默默的笔直向前走,也不看路,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小姐,看手相,要懂的人看的,要不要我帮你看看呀?”有人问道。
抬头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何时,自己走到了本市一座热闹的寺院门口,到处都是看相算命的。
做为一个理性派,唐嘉虹一向都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这次却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寺院,拿起签筒,摇晃之后,得到一纸签文,名为“董仲寻亲”:
“说是说非风过耳,好衣好禄自然丰。君莫记取当年事,汝意还如我意同。”
从字面隐约能猜出这是一支含义不错的签文,唐嘉虹看着第三句话,心中又是一片酸楚,当年事,从来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又哪里来的“汝意还如我意同”。
不知为什么,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句歌词:“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唐嘉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往寺院里跑,指望这些雕像给自己解决问题吗?
自嘲的笑笑,罢了,即来之则安之,虽然宗教只不过是用来麻醉人的一种工具,但是这座古寺里的雕刻可真的是明代的东西,也值得赏玩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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