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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不甘


  元让被送出宫去的事情,无论是在禁庭中,还是在前朝上,都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来。

  前朝倒还好些,横竖是太皇太后颁出来的旨意,闹了一阵子,朝臣也就渐渐的平息了。

  后宫中,自那日后,卫玉容就搬到了慈宁宫去,萧燕华果然抱病不出,只不过元邑也从没有过问延禧宫而已。

  高令仪为着太后的叮嘱,近几日都很是安分守己,她不到处寻衅旁人了,徐明惠也乐得轻松自在,每日不过看看书,练练字,又或是去陪着元邑下下棋。

  董善瑶和胡媛两个更是不必说的,一个因元邑那日的举动,寒了心,即便有后来他又至景仁宫好话说尽,心情也难以平复,另一个呢?亲生骨肉被送到了公主府去,她自己又被禁了足,一下子从半空跌落下来,彻底没了着落。

  子然捧着一本《法华经》进小佛堂时,胡媛正面色不善的坐在外间的玫瑰椅上。

  她脚下一顿,抿唇近前去,压低了声音:“主子,该诵经了。”

  胡媛一抬头,也不正眼看她,只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上的经书,须臾间,她猛然手一扬,将那经书打落在地:“我为什么要诵经?又要为谁来诵经?子然,凭什么?凭什么每个人,都要这样对我!”

  她心中有恨,有怨,更多的,却是不平。

  想她胡氏一族,世代为官,往上数也是出过皇后的人家,朝廷里,位极人臣,拜相登顶,都是有过的。

  她从前也是那样的风光,可是现在呢?

  子然弯腰拾起经书,挪了三两步,往旁边儿的小桌案放下去,才又回到她面前来:“主子,奴才知道您心里苦,也不甘心,可已经这样了,您好歹顾及着自个儿。这是皇后娘娘发的话,叫您给太皇太后祈福的,您这样子……”

  “祈福?”她冷笑一声,唇边扬起嘲讽地弧度来,“我凭什么要给她祈福?子然,我的让哥儿,就是她送走的啊。我真的不明白,让哥儿难道不是元氏骨血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样对孩子,还有万岁——”她右手压.在心口,死死的攥着锦衣,面露痛苦神色,“万岁心里没有我,我也不争这个,我如今活的就是让哥儿而已,她把孩子霸占着,放在慈宁宫抚养,我认了,那现在又算什么?”

  “主子您别这样说,”子然见她情绪激动,忙上前去,虚揽着她肩膀,“当日您给靖主儿出主意,奴才劝过您,您不肯听,觉得这是再好没有的法子。如今闹的这样……”她吞了口口水,横下心来,继续道,“您听奴才一句劝吧,将来的日子还长着,这个念头,不要再动了吧。当初小主子落生,太皇太后亲自赐名,这个名儿,您难道还不懂的吗?而今小主子被送出了宫,您想谋的那条路,就彻底的断了啊。”

  胡媛浑身一僵,手臂缓缓地垂下,落在身侧,许久之后,复又抬起,抓着子然的袖口:“我恨!子然,我恨她们!”

  子然抱着她,一个劲儿的安抚着,听闻此言,猛然打了个激灵:“您恨谁?主子,日子还要过下去,您今年才多大?将来还会有小主子的,快别这样了——”她说着,拖了拖音,“小主子被送出了宫,万岁对您一定心有歉疚,眼看着大选的日子要到了,您眼下得先替自己考虑起来才是啊。”

  她的话,对胡媛来说,简直如当头棒喝。

  大选在即,本来这回礼聘过后,徐高卫三人入宫,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很不利的形势,这回的选秀之中,又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能够拔得头筹。

  她恨谁?恨皇后,还是恨太皇太后,又或是太后呢——宫门口见了让哥儿的最后一面时,庆都殿下话里话外都提醒着她,这个主意,出自景仁宫。

  她已经不想再去考虑,这位殿下打的什么坏心思了,她只知道,董善瑶多年来伪善的一张皮,终于开始出现裂痕,装不下去了。

  “延禧宫是不是抱病了?”她吸了吸鼻子,从子然怀中抬起头,望了她一眼。

  子然颔首应了个是:“有两天的工夫了。这两日本来要忙着大选事宜,但是贞主儿搬进了慈宁宫,庆妃娘娘又抱病,皇后娘娘这两天受累的不行,也是一概不见人,只闷头在景仁宫安排事情了。”

  旁的话,胡媛似乎一概没有听进去似的,只寒声又问她:“她病了两日,万岁没去看看吗?”

  子然却摇了摇头:“奴才不知道。不过听外头的人说,万岁好像是没过问来着。您知道的,这都快一个月了,万岁对延禧宫一向都是淡淡的。”

  “没过问啊……”胡媛低声喃喃,须臾后,她扯了扯子然衣袖,“你找个机会,给李良面前送个话过去,只说我.日渐消沉,身体也一日日的不好起来,可就是不肯传太医,也不肯好好的将养,日日跪在小佛堂诵经祈福,任谁劝,都不肯听。”

  “您这是要……”子然几不可见的蹙了眉。

  实际上不必自家主子回答,她也能够猜得出来。

  把这个话说给李大总管听,大总管权衡之下,是肯定会替她传到御前去的。

  万岁究竟有没有把永寿宫放在心上,只此一事,完全能够看得出来的。

  无论是上了心,还是觉得亏欠了主子,只要万岁还肯过问主子的事情,那一切就都会慢慢的好起来,主子在这宫里,就还是没人敢小看的明妃娘娘。

  子然面上一喜:“奴才知道了,后半天就寻个机会,去寻一寻大总管。”

  胡媛脸上却闪过疲惫,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扫过那本经书:“我自潜邸随驾入宫,经年过去,却还要费这样的心机,才能稳住我在宫中的地位。”她合了合眼,略平复了下,站起身来,“你出去吧,我要去诵经了,真希望我虔诚礼佛,老天爷和佛祖能够开了眼。”

  子然心头一颤,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哪里还敢多问多劝,只是上了手,扶着她往小佛堂去,安置妥当之后,才悄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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