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又见菱花
天地间混沌一片,一人之外便视物不见,风刮得人气也透不出来,连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这一路寒风夹雪,范黎仅穿着皂色薄衫,衣衫上结了薄薄一层冰雪,一时之间,我仿若是躲在一棵风雪中的大树下。
风见递过来范黎的大氅,很快,眼前一黑,我连头被牢牢裹住,顿时呼啸的风声小了许多。
地上积雪很厚,拔足走路都艰难,而我在范黎怀里却不见颠簸。
他走得飞快,渐渐在风雪声中,能辨出他的呼吸声,沉稳又有力。
在昏暗中,我想象他此时焦炙的模样,不由想道:他待我果真是有情义的。如今看来,就连从前刚认识的时候,他也不光是因为看在君磊兄的面儿上,才尽心尽力帮我找兴儿和家里人,他为人虽耿直慷慨,却待人接物并不热情,若非他心里有我,必不会多管闲事。
想到此,更觉得懊悔不迭。
早知他对我有这样的痴心,我便一早与他疏远些,从前觉得跟他相处起来轻松自在,不曾在意过男女之妨,我心里是没什么,难道范黎没有他想么?
我暗叹一声,又想道:难怪蒋褚杰会想到这一招,怪只怪我自己,从前与范黎走得太亲近了,往后我须得对范黎疏远客气些。更何况蒋褚杰为一己私念,拉了这么多人为他赌上性命,我更不能让范黎也卷进来。
一想到蒋宁就是林瑟,我就焦灼恐骇,心中煎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难安。
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地欺君罔上,还是大臣与后宫勾结,此乃皇帝最忌讳之事,一旦东窗事发,我们整个林家都要为他们陪葬!
我就算耗尽心力,拼尽性命,我也要阻止蒋褚杰!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菱花的声音:“范将军,这么大的风雪,您怎么来了?”
她又惊喜喊了声:“兴儿?你……快快进屋里来。”
我想探出来看,可范黎将大氅牢牢裹住了我,根本动弹不得。
门“咯吱”一声,肆虐的风声霎时关在了外面。
范黎直至把我放在床上,才拿起大氅。
“这位姑娘是……”菱花站在范黎身后不远处问道。
“菱花。”我轻唤了声。
“卷云?”
菱花急走过来,又惊又喜地望着我:“卷云,林姑娘,真的是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碍于范黎在旁,想到我跟前,却又不敢。
范黎一身的雪,微喘着气,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便温声道:“卷云,可疼得厉害?”
“尚可。范将军去拍拍身上的雪吧,有菱花陪着我。”
因我声音冷静,范黎满眼的担忧关切才稍敛。
他微抿着唇,垂眸时眼眸里隐有苦涩落寞之意,原本紧张的神情变得冷肃。
我假装视而不见,也不再看他,只朝菱花招手:“菱花,来啊。”
菱花局促不安看了看范黎,范黎微颔了颔首,走开几步,菱花忙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只听范黎肃声道:“菱花姑娘,劳烦你照顾卷云,替她换一身干净衣裳,她的腰方才伤着了,你动作务必要小心。”
“是。”菱花连忙起身,屈膝行礼回复。
范黎又道:“我出去请大夫,很快回来。”
“不必了。”我道,“我自己就懂医术,不过是寻常跌打损伤,最多敷几副膏药就能好。”
兴儿在一旁也赶紧说道:“范将军您歇着,我去!我去抓药。”
“医不自医,若是伤筋动骨,可耽误不得,我去去就来。”
范黎不容置喙,风见早拿了大氅过来帮他披上,一主一仆又出了门去。
兴儿垫脚朝外面望了望,才摇着头走过来:“这大风雪天的……范将军果真是……”
说了一半,又不再说下去。而菱花脸上也是惊疑不定的表情。
兴儿趴在我床边,道:“大小姐,您感觉怎么样了?”
“自然是疼啊。”
我没好气道,顿了下,又说道:“范将军是我义兄,他担心我也再正常不过,你们莫要乱想,就说菱花,难道范将军对你平时不照顾么?”
菱花慌忙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兴儿挠了挠头,说:“也没乱想啊,哪里有乱想啊。”
菱花道:“卷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已经……而且你一直都是在宫里,怎么来了北境?还和……范将军在一起。”
兴儿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反正往后我们就留在这儿了。”
我道:“是不是你也听说了,我在宫里生病死了?其实那是宫里放出的假消息。是我自己偷偷离宫了。”
菱花惊愕道:“你不是都要做皇后的人了?”
我与兴儿对视一眼,才接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看似风光无限,却是苦闷得紧……”
我声音低下来:“菱花,你也知道那次皇权更迭,都发生了什么事,死了多少人,什么都变了,就连他,自做了皇帝,也不是我曾经认识的人了,总之,我已经离开皇宫了,以后我也留在北境,咱们一起,好不好?”
菱花眼眶微红,怔怔望着我。
“好,怎么不好?我求之不得,只是你比不得我,我一个小小奴婢,是生是死也无人在乎,卷云你不一样,你明明活着,难道皇宫里的那一位就不找了么?还有范将军……”
她脸一红,一时难以开口,但很快就恢复镇静,低声道:“兴儿方才也见了,范将军眼里心里都在哪儿?卷云啊,你当真瞧不出,他并非只把你当义妹么?这里没有外人倒也罢了,万一……反正我心里是替你害怕极了,当初我们小姐好歹跟他夫妻一场,他都没有一丝情意,徐家上下没一个活口,就连徐家年仅三岁的小孙子都当场送了命……”
菱花满眼含泪,嘴唇往下撇,极力忍着,半晌才又哽咽说道:“我爹娘是跟着老爷夫人身边伺候的,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子都凉了,若非、若非曹大人赶来救了我,我也早死了……可后来我无亲无故,流落他乡,常常想,还不如当时也跟我爹娘去了。”
“傻丫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爹娘还想让你好好活着呢,何况曹大人冒险从徐府救你出来,你若寻死,怎么对得起他啊。”我道。
菱花擦了擦眼睛,说:“只可惜曹大人英年早逝,不然我总要找机会报答他。”
她还不知道曹君磊的死因。
我暗吸一口气,转眸看向别处。
便只说:“你好生活着,就是报答曹大人了。你也不必担心我,宫里有一回走了水,大家都以为我被烧死在里面了,只是对外不能明说,这才说是病故。”
范黎和风见领着一个大夫回来了。
那大夫隔着帐帘,看了看我腰侧的伤,就从药箱里拿出几贴膏药:“看着是有淤血,幸好只在肌理,没伤到筋骨,待老夫开些药,内服外用,不出半月就好。”
范黎忙道:“当真没伤筋动骨?”
“当然。”
“那……可有禁忌?”
“跌打损伤嘛,不宜活动,卧床休养即可。”
“多谢,风见,送张大夫。”
只听那大夫笑道:“三两白银。”
“就几副膏药,要三两银子?你这是金子做的?”兴儿道。
风见也道:“你这老丈,胆敢在我们面前坑蒙拐骗!”
“这天气出门简直是要命,这位公子爷说的,只要老夫出诊,多少银子都行,老夫只要三两,坑谁骗谁了?”
“行了!风见,给银子。”范黎断然道。
暴风雪到了傍晚才停,但外面天已擦黑,范黎和风见就留下来过夜。
菱花的房子,只有三间房,一间还没有床铺,是放杂物的地方。
因此兴儿和风见睡在一间,我和菱花一间,范黎独自一间。
菱花出去做晚饭,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忽然一惊,猛地睁开眼,果见一个黑色身影站在床边。
只片刻的惊慌,我便冷静下来,尽力淡淡道:“范将军怎擅闯女子闺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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