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第二百八十七张 猩红遗言
王冬与笑红尘瞬间闪向两边，精神探测共享准确地标识出了每一道魂导射线的落点。
“既然你要拼，”王冬就地一滚从储物魂导器中摸出一粒丹药猛地扔给笑红尘，“之前上课时随手炼的！没什么提升效果，就是单纯的麻痹经脉，阻隔疼痛用。”
王冬话里的意思不言自明。笑红尘接住丹药，生吞下去，片刻后难以忍受的疼痛便如潮水般从全身褪去，身体像是变得比羽毛还要轻。他借着闪避的势头转身向醉红尘冲去，射线擦破他的脸颊，挥洒出的鲜血下一刻就变成了金属，如针般向醉红尘刺去。
年长的银发男人将手一挥，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黑色的金属在他的手下刹那变换，如同铁幕般拦住了无数来袭。
王冬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流光闪过，醉红尘的胸口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蝴蝶印记。下一秒，王冬已来到他面前，双翼变作锐利的铡刀，向他胸口猛刺去。
“铛”地一声，金属如水般流向醉红尘身前，与王冬金色的翅翼铡刀撞击在一起，擦出刺目的火花。
仅仅这交锋的片刻，醉红尘对那些魂导器的控制放缓了一瞬。炮火稀疏下来的刹那，笑红尘已经冲到了那些魂导器面前，他一掌按在一个漆黑的魂导器之上。恐怖的哭嚎与尖啸瞬间搅动了他的精神之海，然而警觉的疼痛却无法传递向四肢。他身侧紫色的第四魂环以不容置疑的坚定色采闪烁起来，那通体漆黑的魂导器竟开始燃烧，化作魂力一点一滴流向笑红尘的体内。
金之牺牲！
“你也是不嫌脏！”醉红尘大笑一声，金属凝成的剑刃逼退了王冬，“吸收邪魂师的魂力，你好意思用么？”
“如果是用来杀你就好意思！”
“少放大话了，”一柄漆黑金属制成的巨锤出现在醉红尘手中，“过家家结束了。我的金属控制和你的方向不一样。”
说罢，他猛地一锤挥下，竟是在原地掀起一阵罡风，刚想要再次组织进攻的王冬尚未调整稳身形，被掀得倒飞而出，滑行很远才重新稳住姿态。第二锤，他猛地向笑红尘所站的位置挥去。
笑红尘却没有躲，而是伸出他那伤可见骨的手臂，直直地迎了上去。第四魂环再度闪亮。
那巨锤燃烧着，开始融化。随着这股金属的魂力流向笑红尘，他皮肤上的血管开始发黑。
王冬已经无暇质疑笑红尘的做法了。她的双翼开始闪烁出金色的光辉，就连那蝴蝶细腻的纹路都被金色填满，而她背后，那蓝色长发的女子虚影再度显现，她的蓝粉色短发也闪现着变长的幻影。
她的第二魂环从紫色，转眼变为血红。蝶神之光！
金色的光束倏然轰击而出。醉红尘起先还只是挥起一面漆黑的金属盾牌抵挡，然而在这道蝶神之光逼近的瞬间，他瞳孔一缩，身前护卫的盾牌多了三道。
金色的粉尘瞬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待到光雾散去，那四道盾牌全都被贯穿，而醉红尘本人的衣袖被擦破，露出他那截干枯如柴，却仅仅擦破了皮的手臂。
“真能赢吗？”王冬也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然而，醉红尘似乎也忌惮笑红尘不断用金之牺牲吸取他的魂力。这一次，他的魂导器重新在高空构建起来，数量不多，但距离很远的王冬却依然瞬间感受到了惊人的压迫感。
空中悬浮的，赫然是四件八级魂导器，每一件都有炸平这片荒地的能力。在如此短的时间构建出八级魂导器，这回醉红尘确实像是动了真格，誓要将他们直接击杀在这里。
然而，笑红尘却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来。这四件八级魂导器的蓄力仅仅到一半却突然停止了。笑红尘张开手掌，其间赫然是霍雨浩之前给过他们的精神催眠魂导器。那看似无害的小方块，醉红尘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彻底变了脸色。
“你从哪里搞到？”他看起来十分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用这种东西？”
他说着，眼神却涣散起来。精神催眠正在起效用。利用这片刻的时间，笑红尘向天空中的八级魂导器伸出手去。这四件死神般的武器，片刻后掉转了炮口的方向。
“改写八级魂导器的核心法阵也太耗力气了，”他低声说，“如果不是雨浩的精神力在支撑着，恐怕完成不了的。”
与此同时，王冬也没有放过这一突袭的机会。蝴蝶的印记再度亮起，她血红的第六魂环闪烁着，眨眼间就将距离拉近了回来，而无数粉蓝色的蝴蝶翩跹而至，化作了无数锋利的蝶刃。
一记死亡蝶舞，没能做出防备的醉红尘胸口瞬间喷溅出黑色的鲜血。他涣散的眼神随着这一击立即清明回来，那血液瞬间化作无数根刺针，朝难以立刻脱身的王冬戳刺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笑红尘冲上前一把拉过王冬，转身，黑色的针刺入他的皮肤，穿过伤口，竟渐渐地融入进了黑色的血管之中。紧接着，他背后的第六魂环开始闪耀起紫红色的光芒。他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父亲的手腕。
他极少使用的第六魂技，点石成金。
他恢复的全部魂力都运转起来，连带着此前吸收过的一起，化作无数道黑金色的丝线从他的伤口中奔涌而出，开始从他接触到醉红尘的皮肤处蔓延。王冬睁大了眼，她是第一次目睹这个魂技的效果。那本就干枯的皮肤开始凝结，一点点变成暗色的金属，吞噬着对方的生机。
从手臂，到前胸，到腹部，到其它四肢，完成了这些金属化后，笑红尘如释重负地猛然松开手。汗水从他额角滚落下来，他同失去支撑的醉红尘一起摔落在地，重新看向自己的肩膀。丹药的药效就要结束，疼痛正在战胜麻木重新回归。
“你还好吗？”王冬也降落下来。她还震惊于这个魂技的效果，这实在有些惊人，几乎是她见过的最残忍的魂技之一。
笑红尘看向这个躺在地上无法起身的中年男人。如果说得难听一些，他现在与被削去四肢也没有两样。他甚至怀疑是吸收的那些魂力影响了他的心智，让他对亲生父亲这么做……但是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你……”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做了半天心理准备，才重新开口，“为什么讨厌我们？”
“因为镜红尘懦弱无能。”
醉红尘开口了，语气冷得像冰，似乎也没有丝毫已战败的自觉。“他发现这个国家充满问题，却不想着用明德堂的能量去改正，反而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地位选择顺应皇室的无理要求。尤其是……在你出生以后！”
“在你出生以后，无论做什么那老混蛋都说，‘你要为你儿女考虑’。就因为皇室想备战！所以我在魂导器方面的理想一个也实现不了！我为了你未来的地位在奋斗，凭什么？”
“这说不通！”笑红尘猛地揪起他的衣领，“你要是这么关心日月帝国胜过这个家庭，怎么还会加入圣灵教伤害平民？”
“你以为皇室的无理要求里不包括与圣灵教私下交好么？！”醉红尘用充血的双眼死死瞪着笑红尘那张与他几乎一样的脸，“你以为镜那混蛋步步退让的结果是什么？你觉得皇室那些人会放过侵占明德堂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是我，不还是那句话，‘你要为你儿女考虑’！只不过说这句话的不是那老混蛋，是圣灵教的人……哈。”
“但是爷爷有些时候也很无奈，”笑红尘摇了摇头，“和皇室叫板，这种事不是嘴皮一碰就能做的。”
“要是我没让你出生就好了，”醉红尘冲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样镜那混账就会多听听我的想法，而不是凡事先让我考虑你们的未来了。圣灵教……呵……你知道你母亲是我被圣灵教的人蛊惑而杀吗？杀了她的我当然除了被那些人控制别无他法！”
精神共享显示梦红尘已经很近了。笑红尘咬了咬牙，那尚未耗尽的，黑色的金属在他手中凝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来。 “你还有遗言吗？”他几乎是咬着牙让话语从唇齿间蹦出来，“快说吧。我不会让梦看到这样陷入疯狂的你的。”
“……遗言……有啊。”
经脉尽断的醉红尘，从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乌鸦般的笑声。他低头，示意笑红尘离近些。笑红尘犹豫着，或许是出于这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还是稍微弯下了腰。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父亲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猛地将上半身拉起，向笑红尘撞去。
“笑！”王冬立即就要上前。然而她还没迈出一步就停下了。
笑红尘的反应速度比她还要快——在醉红尘起身的瞬间，他就将手中锋利的刀刃猛地捅进了对方的喉咙。
此刻，笑红尘双手压着刀柄，剧烈地喘着气。黑色的血液从被捅穿的喉管里咕噜咕噜地冒出来，地上的血迹不断在扩大。他的双手颤抖着，呼吸也无法控制地急促，他无法说明这是因为心情，还是因为疼痛正回归他的身体。剧痛撕扯着他苏醒的神经，也戳刺着他的心。
他亲手杀了亲生父亲。
王冬想要伸出手去，试着安慰一下他，却又觉得自己无从说起，更无法轻松地做出评价。她看着笑红尘那头脏乱的银发，忽然想到自己如果有一天要面对唐三，又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尽管她现在仇恨着他，并不认为那是自己的父亲——但是见面的时候又会有片刻动摇吗？
不，应该不会的。这意义完全不同。想到这里，她收回手去，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远远地，梦红尘与碧筠的身影浮现了。梦红尘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在看到醉红尘的脸时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这具躯体旁边。“父亲？”她的声音颤抖，“……父亲？”
“他死了。”笑红尘扭开头去。
梦红尘不知所措。她感觉自己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她茫然地抬起头，似乎想要求助一般。
“……他变成了邪魂师的傀儡，我们爆发了冲突，然后……”
王冬猛地打断了笑红尘接下来的话：“然后我杀了他。”
“什么？”梦红尘惊讶地看向王冬。笑红尘同样投来意外的眼神。
“他已经六亲不认，你也知道我擅长偷袭，我看他要伤到笑了就出手杀了他。”王冬同样避开了梦红尘直视的目光，“我杀的。你哥哥没动手。”
“……”笑红尘沉默了很久，“对。”
梦红尘泄气一般垂下了头。良久，她又看向哥哥身上惨烈的伤势。“你做得对，”她对王冬说，“比起变成邪魂师的父亲，哥哥活着更重要……我不会怪任何人的。本来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说罢，她紧张地伸手去拥抱笑红尘，避开他身上的伤势。笑红尘也伸手拥抱自己的妹妹，在感受到妹妹熟悉的体温时，他几乎要撑不住了。然而最后的理智绷住了那根弦。
“向雨浩说明情况吧，”他说，“也让他那边彻底安心做自己的事。”
王冬简单地介绍了情况。霍雨浩在精神共享的那一端叹了口气：“笑大哥，还记得我说我知道了探测不到的原因吗？”
“记得。”
“现在你去感受一下吧，令尊完全封闭到精神探测都无法找到的精神世界。也许……真的有遗言给你。”
笑红尘一时之间也茫然了。这一次，反而是梦红尘先抓住了他的手：“哥，我也陪你看看。没事，我们是一家人，有事要一起承担。”
她的精神力率先凝聚起来，向醉红尘的精神之海探去，仿佛要给哥哥做一个勇气的表率。笑红尘犹豫了片刻，也将精神力释放了出来。
在他们的精神力接触到醉红尘精神之海的瞬间，一道白光笼罩了这片荒地，就连王冬都被拉入其中。白光之中，一道金色的虚影正淡淡地浮现。那是一张笑红尘与梦红尘都无比熟悉的脸。
“妈妈……？”
女人温柔地笑起来：“我亲爱的孩子们。当你们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和他一定都已离世……”
……
……
“那些都不是真心话，”霍雨浩叹了口气，“那个男人没有说出口的话，就是他在再次见到笑大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爱他的。”
他身边，冰白色长发的女人半晌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人类的情感还是这么复杂难懂啊。”
“其实我觉得你真的已经学得很快很多了。”霍雨浩摇摇头，“只不过这件事的复杂程度确实超出了你以往所见吧，他也是被圣灵教影响太深，已经没有脱离的希望，这才想要在儿子手中解脱。但是，如果说实话，笑大哥大概就无法下手了……”
思及此，霍雨浩垂下眼，他无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母亲，以及自己所谓的父亲。他握了握拳，将思绪拉回眼前的局势上来。
“接下来得拜托你了。”他对身边的人说，“雪帝。”
“好的。”银霜将一缕碎发别向耳后，“要先解决钟离乌么？”
“不，你得去看看皇城。”霍雨浩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徐天凌殿下还在那儿，驻守的只有日月皇家魂导师团……我察觉到一些那边的动向。”
“斩首吗，确实是好策略。”银霜略微颔首，“我明白了。不管是龙逍遥还是叶夕水，我不会让这个人得逞的。”
“是龙逍遥。”霍雨浩十分笃定，“叶夕水一定会出现在援救钟离乌的位置。我现在也要赶去会场，希望时候正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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