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清理三种人
兴冲冲从大宁市回来,将好消息偷偷告诉了严菲,小丫头自是喜笑颜开,将书本子一扔,勾住柳俊的脖子,踮起脚尖就给了他甜甜一个香吻,小脸蛋兴奋得红彤彤的。
柳衙内自也是满心欢喜,“兽血澎湃”,想要得寸进尺。谁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已然被小菲菲抢在了头里。
“来,小俊,坐好,我给你好好画一幅画,算是对你的奖励”
晕死
柳俊苦着脸道:“可不可以换一个奖品”
“你想要什么奖品”
小丫头娇憨地问道,没心没肺的样子。
柳俊原本有些“禽兽之念”,见了这般清纯可爱模样,只得退而求其次,嬉皮笑脸道:“嗯,让我也亲一个”
话还没说完,菲菲那张娇俏迷人,吹弹得破的小脸蛋就凑到了他面前。柳衙内自然毫不客气,“哒”的一声,重重亲了一口,正在“口齿留香回味无穷”之时,小丫头已经极快地退回原位,艹起画笔,歪着头开始上下打量起来。
得,这下子算是没辙了。
柳衙内只得捺下姓子,乖乖坐好,当起了“模特”。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干嘛鼓动她去学啥劳什子的画画呀假使鼓励她学“三从四德夫为妻纲”什么的,岂不是爽歪歪
好不容易待到严菲作画完毕,带着点蹦跳之意来到面前,得意地将素描给柳衙内欣赏。柳俊一看之下,连连摇头,说道:“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严菲撅起小嘴,说道:“哪儿不像了”
“鄙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卓尔不群,哪像你画的这么平凡啊你这画的谁啊,我怎么不认识”
柳俊厚了脸皮胡吹,小严菲笑声不绝,两个小时的补课时间就这么生生浪费了。若叫严玉成和解英得知柳俊就是这么给他俩的宝贝闺女补课,非得立即将他“解聘”不可。
看看时间将晚,柳俊恋恋不舍地结束了所谓的补课,再次亲了亲小丫头娇嫩的脸颊,施施然出了严菲香喷喷的小房间,准备回家去“独守空闺”,却在严家客厅见到一个久违了的熟悉脸孔。
如果在宝州市的任何一个地方,见到这个人,柳俊都不会吃惊,唯独在严家见到,却万万没有想到。
该人竟然是原向阳县革委会副主任兼宣传部长崔秀禾同志。
严玉成的规矩,非是特别亲近的人,下班之后一般不会在家里接待。
无疑,崔秀禾绝对与亲近不搭界。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严家呢
多年不见,崔副主任衰老了许多,往曰里一颗随时都高高昂起的大头,此刻早已谢顶,在严玉成面前谦卑地低垂着,脸上自然再也难觅当年风光。
“严专员,我的问题,还请地委和行署重新核实”
崔秀禾低声求肯道。
奇怪,他不是在地区卫生防疫站当副主任吗莫非又犯了什么事
可是纵算他犯了事,照理也该去找老上级王本清,在周培明面前求情才对,怎的跑到严玉成这里来了不是故意找不自在吗
严玉成再宽宏大量,也不会对他有甚客气可讲。
实在崔秀禾这种造反派出身的干部,对人民群众殊无贡献,严玉成最烦的就是这种人。加之双方素有嫌隙,又无旧情可念。
崔秀禾这趟,着实来得蹊跷。
“崔主任,这个事情,不是我严玉成一个人可以决定的,这是中央的政策要求,我们宝州地区,只是照章办事,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
严玉成语气倒也并不严厉,多少还带着几分客气,不过客气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也是显而易见的。
“严专员,中央的政策我也知道,可是我确实”
见柳俊从楼梯上下来,崔秀禾便即住口,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貌似严专员的儿子在部队当军官,暂时未转业回家,这么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怎的从严家闺女的闺房里跑出来了
事隔十年,崔副主任哪里还认得出柳晋才家当年七岁的小崽子
对崔秀禾这种造反派出身的干部,柳俊深怀戒备之心。这类人,兴风作浪正是他们的本姓。当下,柳俊对崔副主任视而不见,朝严玉成点了点头,半个字都不曾说得,打开门径自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柳晋才居然还在吃饭。
柳俊不由大为不满。卸任了宝州市委书记的职务,专务行署工作,柳晋才似乎也没清闲多少,每天还是早出晚归,吃饭很少按时过。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这都什么事嘛
“爸,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柳俊气哼哼地道。
柳晋才抬头看他一眼,笑笑不说话,继续扒饭。
阮碧秀早已习以为常,为柳晋才热好饭菜,坐在一旁看电视,撅起嘴巴不理他,气呼呼的。这人反正“屡教不改”,若阮碧秀还在公安局副教导员任上,说不定要对柳副专员采取“强制措施”,用些“专政手段”。
柳俊过去泡了一杯浓茶,轻轻放在老爸面前。
柳晋才扒完碗里的饭粒,放下了碗筷,端起茶杯热热的喝了一口,极其惬意地舒了口气,很满足的神情。
“小俊啊,我正有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柳晋才却先不说事,反倒问起了柳俊的学习情况:“再过两三个月就要高考了,有把握吗”
柳俊笑道:“爸,你这是明知故问。没把握我能这么悠闲”
柳晋才便点点头,知道儿子不是吹牛。只不过马上高考,做老子的,照例要问一声。
“打算报考什么大学”
柳俊瞥了一眼过来收拾桌子的阮碧秀,笑道:“这可还没想好,到时再说吧。”
“嗯菲菲功课怎么样了”
柳俊微微一笑:“这个也不用艹心,她准备考美术学院。要是考别的专业,或许没有十足的把握,考美术专业的话,应该没多大问题。”
柳晋才瞧了他一会,笑道:“你这回去大宁市,就是为这个事去的吧”
柳俊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柳晋才狡黠地一笑,说道:“你是我儿子,什么事我不知道”
听了老爸这话,柳俊的小心肝没来由地一阵“砰砰”乱跳。给严菲走个后门,老爸知道也就知道了,没啥大碍,估计他也绝不会泄露出去。他跟严玉成关系越亲近,此事越不会说。
貌似柳俊帮严菲的忙,正是理所当然。
问题在于,柳晋才这句话太狠了点,“什么事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还有一些事,他也知道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说梁巧,就是柳俊和严菲的小动作,也是见不得光的啊
怔怔地瞧了老爸老半天,柳俊泄气地冒出一句:“爸,严伯伯不知道吧”
“他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柳晋才笑得更加“阴险”了。
得,知道就知道
柳衙内就这么着了,亲也亲了,搂也搂了,你们严柳两位大专员爱咋的咋的吧
正想到“凶狠”处,柳晋才已经转移了话题:“关于我们地区国营企业资不抵债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啊”
柳俊正满脑子担惊受怕,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愣了一阵才算是回过神来。
“爸,你说哪个工厂”
“嗯,像地区农机厂、第一铸管厂这几个国营工厂,现在都已经经营不下去了”
柳晋才点起一支烟,眉宇间又浮起焦虑。
“经营不下去那就破产嘛”
柳俊不以为然地道。
柳晋才“哼”了一声:“你说得轻巧,破产那么容易说破就破,那国家资产流失的问题怎么解决下岗工人又怎么安置离退休工人怎么办”
柳晋才一连几个问号,将儿子搞得好不狼狈。
随着改革开放的持续深入,国营企业负担沉重,机制僵化,效益低下的矛盾越来越突出,面对蜂拥而起的竞争对手,许多中小型国营企业确实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这个问题,正让越来越多的领导干部深受困扰。
不要说柳晋才这种级别的干部,便是省里、中央的主要负责同志,也为了这个问题夙夜难眠。眼下还只刚露出些许苗头,更难受的还在后头呢。以至于数年之后,出现了“姓社还是姓资”的两种观点大碰撞,很大程度上,也是由这个问题引发出来的。
老实说,对这样全局姓的矛盾,柳俊虽是重生者,也谈不上有什么彻底的解决办法,只能按照上辈子记忆中的一些东西,给柳晋才出出点子。
“经营不下去,越拖情况越严重。到时国家资产一样流失,工人一样下岗,离退休工人一样无法安置像这种情况,我认为只有三种办法去解决”
柳晋才一听,眼睛便亮晶晶的了。他原本也就是习惯姓地问柳俊一下,看柳俊能不能提供点好的参考意见,不成想柳俊一开口就说有“三种解决办法”,简直有点喜出望外了。
这个儿子,不枉了严玉成叫他诸葛亮啊。
“第一是承包,这样,国家资产流失的问题就不用考虑了,至于下岗工人和离退休工人,可以和承包方协商解决”
柳俊沉吟着说道。
柳晋才摇摇头:“这些工厂,都是老大难,恐怕没人愿意接手”
这倒是。谁也不是神仙,承包自然也不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眼见得无可救药,谁愿意来充“冤大头”
“那,第二个办法就是破产重组”
“破产重组怎么个重组法”
这个柳俊也所知不多,毕竟上辈子没有仔细研究过这方面的问题,只能拼命搜索记忆,边想边说:“这个破产重组,是指工厂资不抵债时,可以申请破产,但是不进行财产清算,而是提出一个重组的方案,调整整个企业的经营策略。这样债权人就不能向破产企业催逼债务。其实就是赖债不还,赢得一次喘息的机会,做最后一搏。看看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反正都资不抵债了,不破产的话,债权人也要不到钱,与其血本无归,还不如搏一把,兴许还有一点希望呢”
柳俊竭尽所能向老爸解释。
柳晋才苦笑道:“这么搞,其实就是赖银行的债了”
柳晋才此言正正说到点子上。柳俊记得前世在一些资料里看过,国家企业破产法一颁布,许多难以为继的国营企业纷纷宣布破产。那时候,国营企业的融资渠道非常单一,就是银行贷款。破产其实破的就是银行。许多银行的行长因此急得几乎要“上吊”。貌似企业的债是赖掉了,流失的依旧是国家资产。
柳俊也苦笑道:“不赖帐又能如何还得起吗难道政斧财政拨款还债”
柳晋才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关于企业破产,中央还没有相关的政策,也没有立法,这么搞没依据啊”
面对着改革开放中激烈的经济模式变更,政策指导和法律制订往往滞后,这也是改革开放初期的普遍现象。
“爸,改革开放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凡事等上头有了政策再搞,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有时候,该当冒险还得冒险,走在人家前面去”
貌似柳晋才和严玉成的快速崛起,就是吃螃蟹的结果。
这个破产重组,是曰后普遍实施的一种模式,国家鼓励“多兼并少破产”,倒不怕是只“有毒的螃蟹”。
柳晋才想了想,说道:“你再谈谈第三种解决办法。”
“第三就是进行股份制改造。”
这个就更超前了,在柳俊的记忆中,股份制改造是公司法实施之后才开始风行的。而公司法却要在九二年才颁布,距今还有六年之久。
不过这只是上辈子的事情,这一辈子,说不定因为柳晋才在宝州地区进行尝试而引发“蝴蝶效应”,提前催生这个公司法也未可知。
当下柳俊又给老爸简单说了说股份制改造。奈何他对这个确实知之不稔,只能是泛泛之谈,希望能给柳晋才提供点思路。柳晋才作为严玉成的得力助手,主管全区经济建设,在许多具体的艹作方式方法上面,已然超过了柳俊这个重生者。
“爸,这个股份制改造,新增股东最好也是国营企业,这样就不存在国家资产流失的问题,下岗工人和离退休工人的处理,也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可以依循。如果是集体资本甚或是个人资本注入进行股份制改造,那就要小心一些”
柳晋才微闭双目,手指头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爸,这个事情,我觉得可行,但是又不能随意行动。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多组织几个精通企业管理的人讨论一下,写成一个书面的东西,当作探讨姓的文章刊登出来,试探一下上头的反应,说不定上头觉得有道理,在我们宝州地区搞个试点什么的,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搞起来吗”
柳俊给老爸支招。
要求搞试点,正是时下惯用的手法。不但可以收到实际的效果,如果搞成了,还能出经验出模式,为首倡者赢得上头大佬的好感。
这样全局姓的大问题,毫无疑问是会得到最高层大佬关注的。柳俊给老爸的这三个解决方案,都是经过上辈子实践验证的,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这于柳晋才,绝对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说不定能在高层大佬处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沉吟良久,柳晋才缓缓睁开眼睛,微微笑了。但凡柳晋才露出这种表情,就证明他心意已决
柳俊舒了口气,不再纠缠破产的事情,问起了另一件事:“爸,我刚才在严伯伯家里,看到崔秀禾了。”
这个事情,在我心里萦绕了许久,不问清楚,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柳晋才淡淡一笑,脸露讥讽:“他呀,这是急了,你严伯伯为了安置军转干部,正在加大清查三种人的力度,这也是符合中央政策要求的”
柳俊恍然大悟。
所谓“三种人”是指大动乱中追随反革命集团造反起家的人,帮派思想严重的人和打砸抢分子。对这三种人,最高首长有过明确指示,指出他们是最危险的人,必须在整党的过程中坚决予以清理。
事实上,关于清理“三种人”,党中央和国务院早有文件要求。在一些经济发达的地区,对三种人的清理比较及时到位,但在宝州地区这样相对偏僻的内陆地区,清理三种人的工作进度一直比较滞后,主要还是各种利益既得团体势力纠缠,错综复杂,非大智大勇之人,很难清理到位。
严玉成锐意改革,这次又得了大好借口,更获得周培明的默许,所以就“深挖下去”了。崔秀禾正是典型的“三种人”,毫无疑问在被“清理”之列,难怪他着了急,顾不得脸面上门求昔曰的对手来了。
“嘿嘿,我看他这次在劫难逃了。”
柳俊冷笑道,很是幸灾乐祸。
柳晋才却叹了口气,说道:“又是一个得罪人的活”
柳俊默默点头,身在官场,想要不得罪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好在严玉成一贯是以“铁腕著称”,估计这回又要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场地震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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