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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何如直取鲁县(六)


  陈直是谋主,对刘昱的影响也最大。

  他一说刘昱之策行,此回攻驺县,针对鲁县援兵这块儿的对付办法,基本就算定下来了。曹幹的“围城打援”,不是“现在讨论,尚为时过早”,而是已宣告不得用。

  明知争论也是白搭,曹幹便也不再多说。

  曹幹之“围城打援”,虽不被采用,但他分析的“也易”、“也难”这两方面,却包括陈直,对此也是表示赞同。他回答完刘小虎的问话后,顿了下,转看曹幹,问道:“曹校尉,你刚才说攻驺县城‘也难’的时候,说了两个难处,针对驺县城近来正在积极的做防御举措此难,你说咱们别无对策,唯有把咱们攻城的准备做充足。……你认为,怎么才算是做充足了?”

  “回陈公的话,第一次攻蕃县时,为什么咱们攻了三天,都没能攻上城头?战后,我和曲中的军吏、部曲们总结了一下。我曲中上下,一致认为,这主要是出於三点。”

  陈直颇为惊诧,说道:“战后你曲中对此进行了总结?”

  此乃曹幹早在本曲定下的军令,每一战后,都要对此战之得失进行总结。对於曹幹曲战士言之,这早已是司空见惯,寻常之事,陈直等此前不知此节,骤闻之下,惊讶亦属正常。

  曹幹没就此多说,称了声“是”,一语带过,继续话头,说道:“出於哪三点呢?第一点,是咱们的攻城器械准备不足,云梯、撞车不多,云梯只两架,撞车只一台,投石车更是没有。‘夫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攻城器械准备不足,势必就会影响到咱们的攻城进展。”

  刘昱插口说道:“你这第一点,此次攻驺……”顾视堂中诸人,“君等不必担忧。这些时日,我於薛县,不仅督造兵械,且也在督造云梯、撞车。总计已经打造出来了十余架云梯、撞车,投石车也打造出来了两台。……那投石车是咱头次打造,咱之前没有图谱,不会打造,这次能成功地制得两台,还得多谢龚公。是龚公献给我了一份投石车的打造图谱,并这两台投石车,也是龚公亲自带人打造出来的。我试过了,很好用!”

  龚德忙起身,下揖说道:“将军待我恩情深重,稍能为将军做点事,在下之幸也!”

  在薛的军将们,大都已知打造出来了两台投石车此事,曹幹远在蕃县,尚且不知。听了之后,他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将军思虑周详,卓有远见,原来已经预先打造好了两台投石车。有了这两台投石车,驺县就会好打多了。军械是第一点,第二点是兵力的问题。”

  刘昱说道:“曹校尉,兵力的问题,适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如今比起打蕃县时,咱们的兵力得到了扩充,已非是打蕃县时可比。”

  “是,兵力方面的情况,比起打蕃县时,我部现是已经强上许多。第三点,打蕃县所以不利,我之愚见,除掉军械、兵力的缘由外,还有一个,就是‘攻心’的问题。”

  刘昱说道:“攻心的问题?你此话怎讲?”

  “将军,兵法有云,‘攻心为上’,可是在打蕃县的时候,窃以为,咱们却是忽略了这一点。只重视了出敌不意,但忽略了‘攻心’。是以,咱们前次攻蕃,虽然前半阶段的仗打得很成功,然在开始攻城以后,却久攻不下。此次攻驺,我以为,可在‘攻心’上下些功夫。”

  刘昱笑道:“曹校尉,你所言之此点,我亦是已有预备!”

  “哦?敢问将军,已有何预备?”

  刘昱说道:“兵、粮、军械,早於数日前就已备足,我为何迟迟不召你们,定议攻驺,而却直到今时,才把你们召来,与你们商议攻驺?曹校尉,你往院中看。”

  曹幹扭脸看向院中,院中一根高大的旗帜,上书着“光汉将军”四字的黄色旗帜迎风招展。

  刘昱抚摸胡须,笑道:“我所等者,就是等我的这面大旗打出!方今海内,民心思汉,我之此旗一打,示与驺县士民观之,不能说驺县城见旗即降,然我料之,其内必有思汉之义士,或主动愿为响应!……曹校尉,此即我早有预备之‘攻心’策也。你以为何如?”

  “光汉”的旗帜打出来,的确是会有一定的作用。

  没有这面旗帜的时候,作为力子都帐下一部的刘昱部就是“贼”;有了这面旗帜之后,如刘昱所说,一些也反对王莽、思复汉室的士绅、豪强,可能就会改而把他视为“同类”。

  但这面旗帜,作用归是有作用,在初期刚打出来时,作用却也不一定会很大。

  曹幹沉吟了片刻,说道:“将军的这个‘攻心’之策,诚然大好。不过以在下愚见,若是再辅以别策,效果或许会更加良好。”

  “什么别策?”

  曹幹说道:“蕃县城为我部得后,我亲到县兵营里看了看,并亲自问了一些县寺的吏员、县兵的军吏。看了、问后得知,梁玄、程笃后来募得的守城之丁壮,只有少部分是城内外豪强家的宗兵,大部分都是县内贫户。梁玄、程笃吓唬这些贫户,说城如果守不住,被咱进了城的话,咱会大肆杀戮抢掠,他们户户皆不得自保;吓唬之同时,又以重金赏之。他两人这般双管齐下,遂乃我部攻蕃之时,城上守卒颇是顽抗。……将军,我料之,待咱攻驺之时,驺县之县令、县尉,肯定也是会用这两种办法来强迫、鼓舞县内的贫户等守城。既然如此,我以为,何不便针对他们的这两种办法,施以除将军提出之外的另外‘攻心’之策,加以应对?”

  “具体什么办法?”

  曹幹说道:“一则,向城内宣布,城破之后,绝不纵兵进城;二者,城破之后,凡城中贫户,无田地者,给予分田。”

  刘昱楞了楞,说道:“曹校尉,你这两策不是‘攻心’啊。”

  曹幹问道:“不是‘攻心’?”

  刘昱说道:“你是痴了心呀。”自以为是句有趣的笑话,说完,自笑了几声。

  “从事此话何意?”

  刘昱说道:“城破以后,不许兵士进城,则我问你,下次再攻城时,兵士还会肯勠力攻城么?拼着命打了半天,打下来了却不让进城,换作是你,你下回恐怕也不会卖力了吧?给贫户分田,我再问你,这田我从哪里搞来,分与他们?这两策,都是万难做到!你这不是痴了心么?”

  却刘昱的这两个反驳,第二个“分田”此块儿,是他的阶级立场所定,姑且无须多论,那第一个,“若不许兵士进城,兵士就会闹意见”这一条,他实是有感而发。

  远的不说,就近时,在这一条上,他还吃过教训。

  打下蕃县后,陈直为拉拢、招揽蕃县之士绅,当面向梁玄保证,他不会纵兵掳掠。他的这个保证,於起初两天是做到了。在他的军令之下,只有部分的军将、兵士偷摸地行些**掳掠之事。但随后,局面就不受他的控制了。孙卢等曲的军吏成伙、成伙地的他,都说自己的部曲极是不满他“不许掳掠”的这道军令,满营怨言,已是沸反盈天。未了,陈直无法,只好不再提他这道军令的事儿了,等若是默许、默认了各曲部曲掳掠。掳掠了好几天,才算停下。

  蕃县不是攻下来的,得了蕃县后,部曲们还要求掳掠,这次打驺县,估料不会像如第二次攻蕃县时,县令出逃,趁机得城,肯定是得要打上一场的,那等打完之后,部曲们的掳掠要求会有多强烈?可想而知。此等情势下,如何能行“禁止部曲掳掠”这条攻心之策?

  蕃县前些时的情况,曹幹就在蕃县,他岂会不知?

  已知这种情况,他仍是在今日提出了此条“攻心之策”,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尽最大努力,做一下“不掳掠”的争取。事实上,争取的结果会是如何?他也是早已料到。

  闻得刘昱此言,与自己所料不错,曹幹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刘小虎知他向来爱民,说道:“阿幹,我知你素来怜悯贫寒,然我阿弟说的也是。将士勠力浴血,所为者何?无非财帛子女。你‘禁止掳掠’的此条攻心之策,好是好,眼下却没法用。”

  “兴亡百姓苦啊!”

  短短数字的慨叹,包含深沉的感情。

  堂上诸人,大都没甚反应,却亦有被曹幹此叹打动,神色微变的,再看曹幹,愈是刮目相看。

  刘昱说道:“曹校尉所提的这两条‘攻心之策’,皆不可用。曹校尉,你说你和你的部曲在蕃县战后,总结出了三点。这三点,你都说完了吧?”

  “回从事的话,都说完了。”

  刘昱说道:“好。”顾盼堂中诸人,说道,“曹校尉说的两条攻心之策,虽是不可用,然他说的另外两点,军械、兵力这两方面的问题,却是不错。军械、兵力这两块儿,咱现都已是远胜於第一次攻蕃县时,称得上是备战充足矣!则以我断言,我部此攻驺县,胜算甚大!”

  堂中诸人多以为然,都道:“将军说的是!此攻驺县,一定能打胜!”

  “下边,我与君等说一下,这回打驺县,具体咱们怎么打。”

  堂中诸人尽皆倾耳细听。

  刘昱说道:“先说下出战兵力的方面。除留两曲兵驻守薛县,两曲兵驻守蕃县以外,我部之其余人马,都参与此次攻驺!具体的任务分配,哪部主攻、哪部佯攻、哪部阻援,等到了驺县后再定。这一仗,仍是由我和我姑丈亲自带队。薛县留守之重任,依然是托与我阿姊负责。”

  一曲大致五百人,两曲就是一干人。

  薛县留一干,蕃县留一干,刘昱现总计六干余部曲。亦即此回参与攻驺的将会是四干兵马。

  第一次攻蕃县时,参与的部曲共才两干多人,这一回打驺县,兵力翻了一番。

  刘昱顿了下,见堂中诸人就这一条无有异议,遂乃接着往下说,说道:“驺县城怎么打?我意效仿咱们第二次攻蕃县时,还是先用一用诱敌之计。姑丈,此策你提出来的,你说吧。”

  陈直说道:“倒也不能说是我提出来的。第二次攻蕃县时,是曹校尉最先提出的‘佯做掳掠乡里,以诱城中敌出,从而克城’之此策。这条计策,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蕃县城,因是为我部所得。故我以为,咱们此次攻驺,也可以一试此策。”

  堂中一人问道:“陈公,怎么试?”

  问话之人是任躬,他自负才干,投到刘昱帐下后,却一直没立下过太大的功劳,眼瞅着曹幹等部中的有名战将们,又是攻薛、又是攻蕃,接连大功不断,他羡慕得很。

  这次攻驺县,他再一次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得立个大功!

  陈直说道:“先遣部曲两支,深入驺县境内,掳掠乡里,然后看看驺县城内会不会遣兵出战。其若遣兵出战,我主力便趁机急赴其城下,猛攻之!”

  任躬主动请缨,说道:“陈公、将军!我愿率我曲为此诱敌之饵!”

  刘昱很欣赏他的斗志,高兴地笑道:“任君,此事不急。等到咱部曲夜渡,潜赴到了蕃县城内后,再定不迟。”

  “夜渡、潜赴?”

  刘昱笑道:“对呀,当然是得夜渡、潜赴了啊。咱数干兵马,若是光明正大的开进蕃县,岂不就让驺县城内知道,咱们的主力已到蕃县?如此,这个诱它遣兵出城之策,还怎能得用?”

  “哦!是,是,将军言之甚是,是我粗昧,未有想到此处。”

  刘昱笑道:“任君,你不是没想到,你是心思不不在此。你一门心思,只想着杀敌立功!”

  任躬起身,慷慨地说道:“躬粗野之夫,蒙将军不弃,得以将军厚养重用,敢不以此躯报之!”

  “如果君等皆有任君的这份志气、壮气,君等,此攻驺县,取如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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