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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章 楚王:我与卫国公还能结个儿女亲家?


  大明宫,含元殿

  这既非正朝,也非午朝,而是一场紧急御前会议。

  大明宫含元殿梁的地板之上倒映着五府、六部、九卿、六科掌印与掌道御史的文武官员,此外还有齐王、楚王、魏王三位藩王在一旁列坐观政。

  今日是一次廷议,议边事。

  崇平帝坐在御案之后,脸色不虞,那张阴沉如铁的面容上,似有戾气若隐若现,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内阁、军机处的大臣。

  大汉朝的文武群臣同样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心头惊怒不已

  如果不是在以往,满朝文武群臣可能不会如此哗然,但经过近二年大汉连战连捷,在北方战事以及南方战事频频取得大胜以后,已经形成了对胜利的心理依赖。

  崇平帝冷声说道:“诸卿,西北蒙古鞑子气焰猖獗,杀我官兵,占我疆土,诸位觉得如何应对?”

  下方一众文官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圣上,微臣以为还是需早发天兵奔赴青海,速定边患!”这时,吏部左侍郎庞士郎高声说道。

  贾珩当先越众而出,主动请缨说道:“回圣上,微臣愿领兵前往西北征讨和硕特蒙古!”

  此言一出,在场朝臣不喜反忧,甚至暗暗皱眉。

  如何还能让卫国公前往西北?这要再立了大功,难道还要升着爵位?

  那等将来对上东虏再立了功劳,更是封无可封,这对社稷更是祸非福!

  许庐瞥了一眼那站在前列奏事的少年,眉宇之下,目中也现出一抹忧色。

  西宁大败,这又让卫国公说中了!

  前日就提及金孝昱领兵出征以后,可能会大败亏输,果然不过一日的光景,西宁的败报已经递送过来。

  纵然道一句料事如神都不为过。

  可愈是这样,不能将大汉兵事尽委之于一人。

  此刻可以说,许庐这等忠直之臣的想法也是殿中一些文臣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个内监快步跑来,朝着崇平帝禀告说道:“陛下,南安郡王以及诸军机进宫奏事了。”

  说话的功夫,只见南安郡王严烨以及柳芳,石光珠等人浩浩荡荡地进入殿中,行礼之后,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

  崇平帝目光投向严烨,说道:“严卿平身。”

  说话之间,严烨连同柳芳、石光珠、马尚、陈瑞文等人纷纷起身。

  崇平帝问道:“严卿可曾知晓青海的败报,金孝昱领兵三万与敌寇对战,三万兵马尽殁于海晏。”

  就在前天,西宁递来捷报之时,眼前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西宁方面必胜,结果事实证明金孝昱领兵袭击海晏,就是彻头彻尾的军事冒险。

  严烨面色一肃,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当速发兵救援,西宁府卫兵马战力不济,为蒙古鞑子所败,一旦彼等做大,勾连青海诸胡番人,有可能兴兵威逼西宁,一旦如此,我大汉恐怕如北宋之西夏,西北真的永无宁日。”

  说着,整容敛色,说道:“微臣愿领兵出征,为圣上平定西北边患。”

  柳芳道:“圣上,微臣也愿前往西北从征!”

  石光珠等人也越众而出,道:“微臣愿前往西北从征!”

  一如当初大婚之日的踊跃请战,南安郡王严烨与柳芳、石光珠等开国武勋,纷纷主动请缨。

  崇平帝默然片刻,问道:“如今卫国公与南安郡王都要领兵出征,诸卿以为何如?”

  此刻的天子心底明显也有些犹豫,或者说,贾珩昨日提及南安郡王等人可能会败,对天子造成了一些影响。

  因为,贾珩说中了太多的事情,就连金孝昱大败就为贾珩精准预言。

  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手持象牙玉笏,出班奏道:“圣上,微臣以为卫国公大战方回,朝廷为矜恤功臣而计,不宜再行劳苦奔波。”

  刑部尚书赵默在一旁听着,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开口。

  这位刚刚深陷科举舞弊案的前内阁阁臣,最近于朝廷大政已是蛰伏了起来。

  贾珩据理力争说道:“岑大人,在下并不觉得奔波劳苦,再说为朝廷兵事分忧,何以言苦?”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以为,京营大战方回需得休整一番,不能再派兵马,还是休养生息为要。”

  这时,礼科都给事中胡翼道:“姚大人所言甚是,卫国公刚刚大婚,朝廷为矜恤功臣而计,也不能多次派以征讨之苦。”

  江南道掌道御史陈端道:“圣上,春日我大汉才与东虏大战一场,兵马刚刚凯旋,再行出征西北,将士厌战。”

  南安郡王严烨说道:“京营在出征之前还有数万兵马留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王率领这些兵马,再带着红夷大炮。”

  贾珩皱了皱眉,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南安可以败,但红夷大炮不能任由彼等带走,否则一旦落入蒙古或者女真之手,以后大汉的火力优势荡然无存。

  但现在不仅是天子不想让他领兵,就连在场的文臣也不想他再去领兵前往青海。

  哪怕再不愿承认,他大胜女真,尚配公主和郡主以后,就应该韬光养晦。

  果然,崇平帝沉吟片刻,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群臣,问道:“李阁老如何看?”

  李瓒道:“京营方历大战,微臣以为不宜再起国战,如是从京城抽调一支精锐,整合宁夏、西宁兵马驱逐青海蒙古和硕特部,是否可行?”

  此言一出,吏科都给事中说道:“圣上,微臣以为李阁老此策可行,相比女真为我大汉心腹之患,青海蒙古诚为疥癣之疾,宁夏、甘肃两镇再加上西宁的十余万兵军,以京营统合,足以平定。”

  “诸卿以为,何人领兵为佳?”崇平帝沉吟片刻,问道。

  李瓒一时犹豫,并未回答。

  虽然他仍倾向于卫国公领兵前去西北,但一国之兵事,仅用一人也说不过去。

  其实,不仅是陈汉,就是任何一个朝代,只用一人的情况就是逐渐为其主导大权,最终大权旁落,没有例外。

  越是名将云集,越不会出现武将谋朝篡位的风险。

  这时,内阁首辅韩癀手持象牙玉笏,朗声道:“圣上,微臣以为南安郡王老成谋国,可以领兵前往。”

  如今朝廷兵事再一家独大,于社稷不利。

  “微臣附议。”许庐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

  齐昆目中现出一抹明悟,拱手说道:“微臣附议。”

  那废两改元也需卫国公操持,西北之事不过疥癣之疾,南安郡王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出马,应该并无大碍。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在这一刻,科道御史也纷纷出班附和,可以说让卫国公歇歇的共识,早就在大汉群臣心头达成。

  贾珩看着这一幕,目光深处幽沉几分,心头就有了一些感慨。

  陈汉自立国以来这么多年,也遵循着兵事不尽委一人的潜规则,太宗、隆治年间的几场战事都陆续出现了一批新的武侯就是明证。

  可以说这是陈汉君臣心照不宣的政治默契。

  但该请战也得请战。

  只是庙堂衮衮诸公真的以为凭借着南安郡王等人,可以战胜和硕特蒙古?

  但这种话就不适合公众场合说了,既然天子已经选定了人,再说这种话就是打着天子的脸。

  南安郡王听得殿中满是响应之声,心头振奋莫名。

  小儿不知轻重,什么功劳都想揽在自己身上,如今朝臣果然都起了警惕之心,还是太年轻啊。

  崇平帝道:“子钰,你刚刚成婚,又要去江南清剿海寇,这次就交给严卿等人。”

  再是好用也不能只用子钰,必须要在兵事上有着可以抗衡的武勋,大汉的兵事不能一条腿走路。

  这也不能算是打压,子钰去了江南帮着试行新政,清剿海寇,立了功劳,该加官进爵,还是可以加官进爵的。

  贾珩面色不改,拱手道:“微臣谨遵圣旨。”

  事到如今,也只能任由着大汉君臣一厢情愿地折腾了,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事实上,如果没有五次反围剿失败,也不会有某某会议。

  南安郡王此刻与柳方等人听到那少年的声音,只觉一股舒爽涌上心头。

  何曾看到小儿这般吃瘪?真是痛快啊!

  你就是再能打,但天子和朝臣就是不用你,你又能如何?

  而且,这是君臣起了猜忌之心了?

  南安郡王目光闪了闪,心头冷笑了一声。

  一旦君臣互相猜忌,以后反目成仇也只是时间问题。

  崇平帝朗声说道:“子钰这几天,也收拾收拾去着江南,北静王水溶和两江总督高仲平上疏催了多次,江南和东南沿海,迫切紧要不在西北边事之下。”

  贾珩拱手道:“微臣遵旨。”

  说着,徐徐退回朝班。

  魏王陈然看向那如青松昂然而立的蟒服少年,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他,定然全力信任着子钰,父皇其实心底深处还是猜忌着子钰的。

  崇平帝沉吟说道:“领兵主帅已敲定,诸卿议一议何时出兵,出兵几何,粮草辎重从何转运?”

  贾珩这时候面色默然,此刻他不是主事人,就应该保持沉默。

  南安郡王道:“圣上,西宁军情急如星火,微臣以为当拣选京营铁骑迅速出兵,如果勇营为京营骁锐,微臣调集此营兵马,由柳芳统领,可为前锋。”

  贾珩闻言,心头冷笑,这个南安郡王心里藏着坏水,如果调拨了他的果勇营,势必要用为炮灰,然后可以随意炮制他手下的军将。

  不过此事不需他去争执、维护。

  柳芳此刻面颊潮红,抱拳说道:“圣上,微臣愿为大军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崇平帝不置可否,而是看向李瓒,问道:“李卿,施卿,怎么看?”

  李瓒皱了皱眉,说道:“微臣以为,京营上次调拨果勇营以及奋武营刚历大战,正是将疲兵乏之时,还需休整,如调集兵马,可调集上次在京城留守的兵马,也算是轮换征战之意。”

  兵部侍郎施杰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也是此理,上次女真数路入寇,神京城中留守兵马皆为京中精锐,这次西征,也能成全彼等将校杀敌报国,建功立业的拳拳之心。”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两位爱卿说的在理,京营不是一路兵马,而上次出征北疆的兵马,这次也要休整。”

  南安郡王闻言,心头虽然失望,但也不好多说其他。

  好在京营二十余万兵马,还有其他兵马可以调拨。

  “此次发兵多少为宜?”崇平帝紧接着问道。

  “圣上,微臣此次扫平青海蒙古,平定西域,至少需十万兵马,同时那红夷大炮也应该拉上。”南安郡王高声道。

  不等其他臣子出言,崇平帝已开口说道:“这次主要是遏制青海蒙古,收复西域要与和硕特蒙古,准格尔全面开战,我大汉如今正值内修兵政之时,不宜即开国战。”

  南安郡王闻言,拱手相请说道:“是臣考虑欠妥。”

  李瓒道:“圣上,既是统合宁夏,甘肃、西宁等地兵马,朝廷兵马也不宜派的过多,否则辎重军需也供应不及,微臣以为五六万足以济事。”

  “五六万。”崇平帝思量了下,颔首道:“五六万统合宁夏、甘肃、西宁三地兵马,也有二十余万也足用了。”

  宁夏、甘肃两镇原本就屯驻有十二三万兵马,如果再加上西宁的十余万兵马,兵力的确是够用。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军需之事,谁来操持?”

  这时,从户部尚书齐昆伸手越出一人,身形肥硕,一晃三摇,拱手说道:“父皇,儿臣愿帮着大军押送粮秣。”

  崇平帝打量着那面庞胖乎乎,一副慨然之色的陈澄,说道:“你?”

  “上次在太原,儿臣就已押运过粮秣,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陈澄肥胖面容上带着憨厚的笑意,趁机相请道。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那就由齐王陈澄押送粮秣。”

  上次齐王的确没有出什么纰漏。

  楚王这时眸光闪了闪,想了想,终究没有拱手出班。

  看卫国公的意思,似乎不大看好这南安郡王领兵,他是不是应该再等等?

  对了,南方不是子钰要和北静王清剿海寇,他掺和着那桩事儿也就是了,一样能立着功劳。

  “军机处拟旨,以南安郡王严烨为征西大将军,掌金印,节制宁夏、甘肃、西宁等军镇兵马,领兵六万前往西宁,点齐军将,择日出征西北。”崇平帝沉吟片刻,说说道:“以仓场侍郎陈澄为粮秣转运使,供应大军军需。”

  严烨闻言,心绪激荡,面颊潮红,拱手相拜道:“微臣定不辜负圣上信重,为圣上荡平青海胡番。”

  柳芳、石光珠等人也都纷纷拱手应是。

  至此,就这般事情定下。

  崇平帝又是看向那面色沉静如渊的蟒服少年,出言安抚道:“子钰也收拾收拾,前往江南督问军政,海关和江苏、河南的新政,还有海师筹建事宜,这些都需子钰操持。”

  贾珩拱手道:“微臣遵旨。”

  一场朝议渐渐散去。

  几乎一阵旋风般,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神京城,由南安郡王严烨领兵六万,前往西宁,征讨青海蒙古。

  贾珩则是离了含元殿,沿着朱红宫墙高立的宫道,向着宁国府快步行去,有些心事重重。

  此战不知要损伤多少无辜将校的性命。

  南安郡王此刻则留在了内书房,由崇平帝面授机谊。

  柳芳与石光珠、马尚、陈瑞文则是随着三三两两的文武官员,向着殿外行去。

  瞧见前方不远处快步行着的少年,柳芳故意高声道:“这下王爷一去青海,灭了青海蒙古,到时候再收复了西域,这可是拓边开荒之功,不是那些依仗着火铳利器侥幸大胜的人可比的。”

  马尚众人有说有笑,只不过目光多是留意着那前方昂然而行的蟒服少年。

  贾珩乜了一眼柳芳,目中冷芒闪烁,旋即,暗暗摇头。

  死人而已,不用多做废话。

  “卫国公留步。”就在这时,身后一道清朗洪亮的声音唤住了贾珩。

  贾珩面色微顿,转过身来,凝眸看向来人,其人面容俊朗,器宇轩昂,拱手说道:“楚王殿下。”

  楚王笑了笑,说道:“卫国公,小王刚刚向父皇求了差事,过段时日就前往江南兵部查察军器,同时也是去看看王妃,王妃再有三四个月也该生产了。”

  因为贾珩当初一场大战,不仅是齐王陈澄吃到了红利,由郡王升爵为亲王,楚王也以勤勉而为崇平帝夸奖了不少次,近来可谓春风得意。

  而且,还有一件事儿,让楚王心头暗爽,那魏王妃肚子至今没有动静,宫中那位宋氏已经决定为魏王纳妾了。

  说着,楚王似乎为了拉近关系,笑了笑道:“听说卫国夫人也有了身孕?”

  贾珩道:“是有着,年初时候有的,如今胎儿也有四五个月了。”

  楚王似是开着玩笑,又似是试探说道:“还真是巧着,这就差了一两个月,如果王妃和尊夫人各自生了男孩儿和女孩儿,我与卫国公还能结个儿女亲家了。”

  贾珩:“???”

  楚王这是什么话?

  这怎么能行?两个孩子都是他的种,怎么结亲家?这简直是人伦惨剧。

  见贾珩愣神,楚王心头也觉得这不无实现可能,笑道:“卫国公觉得如何?咱们两家不妨定个娃娃亲。”

  贾珩连忙收回心神,连忙说道:“王爷说笑了,天潢贵胄的亲事,岂能草率而定?再说王妃那边儿也未必喜欢。”

  如果甄晴知道这一茬,估计能气的一磨盘坐死他。

  楚王闻言,心头虽然有些失望,但面色不露分毫,俊朗的面容上笑意热情不减,说道:“卫国公,王妃那边儿未必不许,不过这次南下以后,还望卫国公多加照拂甄家。”

  贾珩道:“王爷客气了。”

  “卫国公,柳妃听说甄家两位妹妹在府上,就想邀着两位甄家妹妹一起到府上用个饭,卫国公可否赏光。”楚王趁机相请说道。

  贾珩道:“此事……”

  楚王道:“正好也是为卫国公践行,卫国公先行一步,这边儿还有一些军械督造的手尾,小王正好还有一封书信,可由卫国公转送给王妃。”

  分明是担心贾珩不许,楚王就找了个送信的由头。

  魏王陈然此刻在不远处行着,见得贾珩与楚王叙话的这一幕,眉头皱了皱眉,心头有些不喜。

  一旁的礼部侍郎周廷机察言观色,笑了笑问道:“魏王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魏王陈然眸光深深,低声道:“周大人继续说。”

  周廷机叙道:“殿下,这次新科科举,按圣上的意思是由柳大人主持,殿下可有什么主张?”

  眼前这位皇后元子,礼贤下士,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真不愧是天潢贵胄。

  魏王陈然沉吟片刻,说道:“柳大人学识渊博,德高为范,由其主持科举,孤在一旁协助,也能学一些东西。”

  这柳政是楚王兄的岳父,先前的科举舞弊案,竟然没有牵连不说,还因为耿直方正而升迁至礼部,以其清流身份,将来入阁也不一定。

  贾珩与楚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应了其相邀之宴,而后向着宫门走去,待出了宫门,翻身上马,说道:“楚王殿下,告辞了。”

  “卫国公慢走。”楚王陈钦笑了笑,然后在仆人的陪同下上了轿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魏王,心头冷嗤。

  他方才就是故意给魏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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