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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2章:格局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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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发生了那样的事吗?”

  在事发的大概一炷香工夫后,魏天子在甘露殿内,便已从大太监童宪口中得知了「施贵妃带人前往凤仪殿挑衅王皇后」的事。

  对此,魏天子表现的颇为淡定,只是说:“皇后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锦绣宫那边传来了「施贵妃服药自尽」的噩耗后,魏天子这才惊坐起来,面色阴晴不定。

  半响后,他这才沉声问道:“襄王呢?”

  大太监童宪低着头回覆道:“片刻之前,襄王殿下离宫后,便径直出了城,多半是直奔阳翟去了……”

  魏天子凝着眉头,目光一阵变幻,良久后,他放松了绷紧的身体,缓缓靠在床榻的边沿,闭上了双眸。

  『弘璟……当真是谁都小瞧了你呢。』

  他暗暗说道。

  而在旁,大太监童宪心中亦是暗暗震惊。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宫内就流传过一则谣言,说是「长皇子赵弘礼与雍王弘誉其实在出生时被人为调换过」,但是这则谣言并未引起重视,并且因为牵扯到王皇后与两位皇子,因此,内侍监在查清楚谣言的源头后,便杖毙了那几名嚼舌根的太监与宫女。

  直到今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就连大太监心中也吃惊万分。

  可能是等了许久不见魏天子说话,大太监童宪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据说,雍王殿下也径直就离了宫,回王府去了,目前在锦绣宫,长皇子殿下照看着……”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魏天子在沉默良久后说道:“令宫中不得妄言此事,至于其他……就交给皇后吧。”

  “……遵命。”大太监童宪低头应道。

  因为魏天子的勒令,「施贵妃之死」在宫内并未引起轰动,就仿佛施贵妃只是病故,而非服毒自尽一样。

  此后两三日,雍王弘誉自闭于王府,既不抛头露面,也不到垂拱殿处理政务。

  据内侍监打探所知,这位雍王殿下终日只在自己的书房酗酒度日,就连平日里最信任的幕僚张启功,想要奉劝却几次被挡在屋外,急得直跺脚。

  而另外一边,长皇子赵弘礼却因为种种原因,一脸茫然地操持了施贵妃的丧办之事。

  大概是当日施贵妃倒在他怀中,一边咳血一边直说「对不住、我的儿」,这让长皇子赵弘礼感到了莫名的震撼与心痛——即便他此时尚不能接受施贵妃便是他亲生母亲的事实。

  期间,长皇子赵弘礼委托桓王赵弘宣代为照看丧办之事,而他自己,则再次来到了凤仪殿,向王皇后询问整件事的真相。

  他主要还是想问个清楚:施贵妃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当日谈话的结果,无人得知,但桓王赵弘宣却知道,长皇子赵弘礼在返回锦绣宫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默默地吩咐锦绣宫的宫女与太监操办丧事,没有言及任何其他的事。

  在出殡那日之前,长皇子赵弘礼曾派宗卫长冯述前往雍王府,但很遗憾,冯述终究也没有见到雍王弘誉,他只是在书房前,听到了雍王弘誉前所未有的愤怒的咆哮:“叫他滚!……都给我滚!”

  见此,冯述便如实回报长皇子赵弘礼。

  长皇子赵弘礼在得知此事后,默然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为施贵妃披麻戴孝,操办了出殡之事。

  这件事,引起了朝中诸位官员的惊疑:怎么好端端的,施贵妃就病故了呢?

  由于宫内封锁了消息,朝中官员绝大多数都不知晓施贵妃是服毒自尽,只以为是病故,心底暗暗为这位贵妃娘娘感到遗憾:明明儿子(雍王弘誉)距离大位只有一步之遥,却在这个病故,哎,真是一个命薄的女人。

  然而,让这些官员感到惊异的事,明明是施贵妃的丧办之事,为何雍王弘誉躲在王府不曾出面,却反而是废太子赵弘礼出面操办呢?

  许多官员皆不能理解。

  其中,有一些施贵妃的娘家人,即「陈留施氏」的族人赶来悼念,在丧事中瞧不见雍王弘誉,却看到了长皇子赵弘礼为施贵妃披麻戴孝,亦是错愕万分。

  母亲丧故,而儿子却躲在王府不出面,岂有此理?!

  陈留施氏的人来到雍王府,但是,却终究没能见到雍王弘誉,就仿佛后者有意地想要避开某些事,某些人。

  唯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在得知当日发生在宫内的变故后,止不住的惊呼。

  数日后,按照魏天子的嘱咐,施贵妃得以葬入城外的王陵。

  在此期间,肃王赵弘润与肃王妃芈姜亦出席了施贵妃的丧事,送上了白事之礼。

  此时,肃王妃芈姜也问起了这件事:“施贵妃之子,不是雍王么?何以长皇子在操办白事?”

  赵弘润无言以对。

  对于这件事,哪怕时隔多日,他仍无法消化。

  丧事办完的当日,桓王赵弘宣前往长皇子府探望赵弘礼,就看到这位长皇兄,仍穿戴着丧服,坐在府内的花园里,与骆瑸默默地吃酒。

  在吩咐宗卫暂避后,桓王赵弘宣带着周昪走了上前:“长皇兄?”

  “弘宣啊,来,坐下一同吃酒。”

  看到赵弘宣,长皇子赵弘礼勉强挤出几丝笑容,照顾着赵弘宣与周昪一同入座。

  四人对坐饮酒,气氛异常沉闷,就算睿智如骆瑸、周昪,这时候也不该如何开口。

  良久,赵弘宣小心翼翼地问道:“长皇兄,您当真是……当真是……”

  “当真是施……施贵妃所生,你是想问这个么?”赵弘礼平淡地问道。

  赵弘宣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在施贵妃丧办之事期间,当他得知长皇兄赵弘礼再次前往凤仪殿向王皇后证实之后,便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因为当时赵弘礼忙碌于施贵妃的丧办之事,因此赵弘宣张不开口询问罢了。

  在一连灌了三杯酒后,赵弘礼带着几分醉意说道:“当日,我已反复询问过母后……唔,皇后,她告诉我,我的确是施贵妃所生……”说道这里,他摇了摇头,自嘲道:“太可笑了,原来我才是「雍王」……”

  “长皇兄……”赵弘宣不知该如何劝说。

  赵弘礼仿佛没有听到赵弘宣的话,自顾自喃喃说道:“一直以来,我始终告诉自己,虽然我才智不如雍王,纵使会让母……唔,凤仪殿的那位感到失望,但我终究是她的儿子,她最终还是会站在我这边……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叫了近三十年「母亲」、「母后」的人,竟并非是我生母……是啊,她有什么理由出面帮我呢?”

  见赵弘礼满脸黯然,赵弘宣心中不忍,忍不住劝说道:“或许事情不像长皇兄想的那样,或许……”

  “或许王皇后只是觉得我不适合作为太子?”赵弘礼看了一眼赵弘宣,让后者的下半截话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半响后,赵弘礼自嘲说道:“或许是这样吧。……当初,我带着那封密信前往凤仪殿求见王皇后,她奉劝我打消与雍王争夺大位的念头,说我不适合作为大魏的君王,还说,一直以来,诸兄弟当中就数我的机会最多……直到这件事后,我才明白她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皇兄……”

  “我并非自怨自艾,在为施……为母妃办理丧事的期间,我一直在回想过往,王皇后说得没错,从小我就是太子,并且她也尽到了为人母的职责,对我予取予求,只是我不争气罢了……她本身就并非我生母,能到这般程度,已是仁至义尽……”赵弘礼苦笑着说道。

  这番话,倒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

  毕竟王皇后对待他如何,这一点,赵弘礼自己最清楚:除了并非是那样亲近外,王皇后对待他可谓是仁至义尽。

  因此,哪怕襄王赵弘璟揭穿了王皇后曾在「北一军营啸」事件中故意为亲生儿子雍王弘誉隐瞒了罪证后,赵弘礼虽然当时觉得难以置信、觉得气愤,但事后仔细回想,倒也并未怀疑过王皇后是故意想让亲生儿子雍王弘誉取而代之。

  就像王皇后曾经多次提及过的,从小到大,就数他赵弘礼的机会最多,想当年他还是东宫太子时,雍王弘誉在他庞大的声势面前艰难挣扎,那时王皇后又可曾暗中帮过雍王弘誉?

  或许那个时候,王皇后是真心倾向于他——倾向于他这个施贵妃的亲子成为东宫太子,日后继承魏国的君王之位。

  只不过,是他赵弘礼曾经狂妄无知,错失了许许多多的机会,也逐渐失去了王皇后对他的期待——或许正如王皇后所言,她不出面帮他,并非是因为他不是她亲骨肉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真的不适合。

  『……姑且,就算是这样吧。』

  想着想着,赵弘礼眼中泛起几许落寞,大概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安慰赵弘宣、骆瑸等人,还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想想也是,自己叫了几十年母亲的女人,其实并非是自己的生母,这种几乎绝望般的感受,又岂能短短几日就能释然的?

  就在这时,长皇子赵弘礼的宗卫冯述来到了花园,抱拳说道:“殿下,陈留施氏的施奋、施亮求见。”

  听闻此言,骆瑸与周昪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几丝惊讶。

  施奋、施亮,乃是施贵妃的兄弟。

  施贵妃有三位兄弟,即长兄施融、次兄施奋,以及小弟施亮。

  当初在「北一军营啸」时间前,施融与施奋曾来到大梁,代表陈留陈氏将一部分战利贡献给朝廷。那时,雍王弘誉还将这两位舅舅介绍给赵弘润。

  但是在前两日,施融、施奋、施亮得知施贵妃‘病故’之后,大惊失色赶来大梁吊丧,却愕然得知出面给施贵妃办理丧事的竟然是长皇子赵弘礼,而雍王弘誉却躲在王府举不出面时,施家兄弟三人起了争执。

  长兄施融按捺气愤,私底下找人打听究竟,而施奋与施亮,则径直前往雍王弘誉的府上质问这个外甥——其中就数施亮脾气最暴躁,因为雍王弘誉躲在书房内拒不相见,他便站在府门外大骂,骂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在施家子弟的拉扯下愤然离开。

  后来在出殡当日,施融、施奋、施亮三兄弟看待长皇子赵弘礼的表情也颇为古怪。

  可能他们也没想到,当年他们施氏处心积虑帮助雍王弘誉上位,却是将赵弘礼这个自己的亲外甥,一手推下了东宫太子的宝座。

  “看来,施氏已得知真相。”骆瑸在旁幽幽说道。

  很显然,这个时候施奋与施亮前来拜访长皇子赵弘礼这个曾经的‘敌对方’,那么很显然是对方已经得知了宫内的变故。

  甚至于,骆瑸还敢大胆猜测:陈留施氏,恐怕会因为这件事而分裂。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长皇子赵弘礼吩咐宗卫长冯旭道:“冯旭,你转告那二人,就说我这两日忙于丧事,甚是疲倦,已经歇下了。”

  赵弘宣、骆瑸、周昪三人闻言一惊,转头看向赵弘礼,因为赵弘礼这话,明摆着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长皇兄?”赵弘宣惊疑地说道:“他们或许是来投……”

  “投奔我么?”赵弘礼看了一眼赵弘宣,摇摇头说道:“纵使陈留施氏分裂,亦无法撼动雍王如今的地位,再者……”他看来一眼手中的酒杯,再次摇摇头,说道:“我已经不成了,弘宣……”

  赵弘宣、骆瑸闻言不禁色变,他们当然听得懂赵弘礼这句「不成」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时,只见赵弘礼摇晃着杯中的酒水,喃喃说道:“在失去东宫太子之位后,我一直希望恢复曾经的荣誉,最主要的,还是想让……想让凤仪殿的那位看到我的改变,让她知晓她儿子并非是个无能之辈。但是,这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到这里,他放下酒盏,转身朝着骆瑸拱手作揖,愧疚说道:“骆瑸,承你一直以来辅佐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殿下……言重了。”骆瑸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容。

  经过多年的相处,他对赵弘礼已十分了解,他知道,赵弘礼这次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殿下日后有何打算?”骆瑸暗暗叹息着问道。

  赵弘礼沉默了半响,苦涩说道:“我打算,先到陈留去看看,看看我生母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至于过几年,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说到这里,他看看赵弘宣,又看看骆瑸,又继续说道:“骆瑸,眼下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弘宣了,你代我照看着他吧,他的封邑、还有北一军,正是用人之际……这是我最后的恳求了。”

  骆瑸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赵弘宣,拱手作揖道:“骆瑸……谨遵长殿下意愿。”

  这时,赵弘宣这才反应过来,惊呼道:“长皇兄?”

  只可惜,他的话被赵弘礼打断了。

  “我意已决,弘宣你不必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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