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羊群
有蹊跷。
这枚骰子自从到卫洵身边后就一直很安静, 卫洵也没从上面感知到什么特殊的气息或污染。它现在突然颤动，难道说这片墓地有与荷官相关的东西？
他和魔鬼商人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魔鬼商人想的是这墓地里问题太多，好好的人被埋在这里灵魂怎么碎成这样？是亡灵地堡暗中动手还是死在战场上的人就会发生这种怪异变化还没查清，如果前者那整个亡灵地堡恐怕对他们图谋不轨，如果是后者他们以此发问的话，恐怕会引起牧羊犬的疑心，不好轻举妄动。
先把尖桩拿到手, 清除掉身上的污染再说。
卫洵也没有冒然进入墓地，他可控制不了荷官之骰。还在外面它就微微发颤，在他手中往一个方向顶，像是要冲出去。如果再离得近了它真突然飞出去怎么办。
“怎么, 不进去看看？”
见两人停在墓地外, 牧羊犬随口问道。
“一会再看。”
卫洵佯作咳嗽两声，咳出些红蓝相间的血来, 脸上也有些恹恹, 拧过头去像是不想看墓地荒芜凄凉的模样。
“先处理污染算了。”
卫洵最后望了眼墓地深处, 荷官骰子想要冲的方向，那一条线上有六七朵白色的花。虽然不知道对荷官之骰产生影响的是哪一朵，但全都要就好了。卫洵暗中叮嘱一直在大地下跟着他的玉米笋, 让它潜入到墓地下, 抻直成一条线，每一朵花对应的地下都有一团它的触须。
只要临走前让玉米笋全都连花带土抢了就好……不, 光抢这一条线太显眼。
卫洵一不做二不休, 让玉米笋在地下扭成了迷宫, 差不多把墓地所有花都对应上, 自己才安心带着魔鬼商人转身离开。
果然, 走远了以后荷官之骰不再躁动了。
见他们是真的要走，牧羊犬撇了撇耳朵。
说看看墓地结果到跟前反倒不看了，人类，性格真是反复。
牧羊犬鄙夷想到，口中却直说好。这恶魔看起来病恹恹一副要死的模样，不赶快让他去清理些污染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暴毙。说实话，牧羊犬觉得以他们两人的情况估计是不可能离开亡灵地堡，得埋葬在这了，但看他们似乎还想顽强求生，牧羊犬乐的看笑话。
那种最后一丝希望被碾碎变为绝望的崩溃表情，一定很好看。
“这就是牧场内围，别用你们的脏手去碰白羊。”
内心充满恶意的想着，牧羊犬表面却尽职尽责带这两人到了目的地。
“你们最少要清除两根尖桩上的污染，当然，如果你们能清除更多污染，城堡会给出让你们满意的报酬。”
被牧羊犬真正带入内围后卫洵和魔鬼商人这才发现，之前远远看到的尖桩和羊群竟全是幻象，真正进入牧场内围还要穿过一层厚重的灰蒙蒙鬼雾，根本不可能隔得那么远看到尖桩和羊群。这鬼雾甚至同时影响到了地下，玉米笋观察到的羊群大狗竟也是幻象的一部分。
牧场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危险，鬼雾中是大群大群的秃鹫亡魂，和乌鸦亡魂相比它们体格更庞大，更危险可怕，甚至敢低空掠过想去抓卫洵和魔鬼商人的脸，敢与牧羊犬叫嚣。
不过这胆大的秃鹫亡魂被牧羊犬狠狠教训了一顿，落下几根羽毛后不甘嘶哑唳鸣着飞走了。
“拿上羽毛。”
在牧羊犬的提醒下卫洵和魔鬼商人一人捡了一根秃鹫亡魂的半透明羽毛，随后他们发现鬼雾不会再遮挡自己的视线。
“酷。”
看到眼前的景象，魔鬼商人忍不住感叹道。他们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尖刺木桩，它们一根接一根蜿蜒道视野尽头，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根，高低各不相同，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根木桩有一人高，成年男人手腕粗，非常原始粗糙，上面布满了没打磨过的木刺。
木桩的头顶尖端异常锋利，是被污血浸透的黑红色。除了凝固的血液外还有些疑似内脏碎块，烂肉以及一些污秽物的硬块，散发出阵阵恶臭，靠近尖桩时仿佛能听到怨魂凄厉嘶吼。
但比尖刺木桩更恐怖的，却是木桩下徘徊的绵羊。和再外面鬼雾展示的幻象不同，尖桩下的绵羊不是纯白无瑕，如一团团雪白云彩的样子，而是浑身羊毛坑坑洼洼，像是被狗啃过的一样，没有一点白毛，裸露出的皮肤宛如浸了乌黑油泥，一簇簇肮脏的污染堆积在白羊的身上，让它们染上脏污的灰黑色。
“要是你们能够洗羊的话，两个人只用洗一只羊就够了。”
发现两人目光落在白羊的身上，牧羊犬状若友好建议道，它的话让魔鬼商人眼角抽了抽。
‘这狗屎狗想让咱们去死’
他难得在小翠面前骂脏话：‘这些羊的身上全是战场污染，该死的，这根本不是什么纯粹美好的灵魂’
魔鬼商人之前在外面观察羊群，认为它们是没有一丝瑕疵的美好灵魂，亡灵君主也说这些羊是他们抛弃的美好品格。但现在见到真羊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但有人却比他反应更大。
‘怎么可能？！灵魂碎块怎么都变成了这样？！’
亡灵君主不敢置信，大恶魔也倒吸一口冷气，凝重道：“原来我们看到的都是假象，问题竟然这么严重了。”
恶魔和亡灵都无法进入牧场，最多只能远远窥视牧场景象。但它们看到的洁白羊群同样只是牧场内围鬼雾的幻象，竟然根本没人知道牧场内的真实！
的确，牧场在亡灵地堡边缘，距离外界战场污染最近，最容易受到污染。亡灵们抛弃美好的品格，也是因为这些美好干净的灵魂碎块天然能吸附侵入的污染，不让污染侵入到亡灵地堡内部。
他们也早想过灵魂碎块会被污染侵蚀，但有牧羊犬在情况不会太糟……但现在来看，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最重要的是，究竟是谁设置了内围这圈鬼雾，误导亡灵与恶魔们的认知？
魔鬼商人心中一凛，感觉碰触到了更高层面的阴谋。他将亡灵君主与大恶魔透露的消息暗中告诉了小翠。
有人故意隐瞒了牧场内的真实情况？
卫洵眉心微蹙，他一心二用，先是没明面上拒绝牧羊犬的提议，说是遇到顺眼的羊就试试看，然后和魔鬼商人一起顺着尖刺木桩往前，状若在仔细观察选择清除污染的木桩，实则陷入思索。
是谁，在哪，什么时间点，做了什么事，为什么。
能将牧场布置成这样，亡灵地堡中的诸多亡灵们和恶魔们还不知情，卫洵眼中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牧羊犬和议会。
牧羊犬会毫不隐瞒将他们带入牧场就说明了这点。
要么不到战场开启时间，进入这里的只会是议会的人，要么牧羊犬根本就没想着让他们离开这里。
或者两种可能同时成立——在战场开启时间以外，进入这里的都是满身污染崩溃将死的议会人。他们被抛弃在这里，又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灵魂被撕裂成碎块，充满情绪恶念的部分被夺走了，剩下的纯粹的部分被埋葬在墓地，成为吸收净化污染的新的防线。
那么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年前亡灵地堡也许还没有变成这样。因为当时半命进入了这里，选了头幸运亡灵主宰融入魔镜，还帮他找回了白羊。也就是说，十年战场那会，亡灵地堡很大可能还是正常的。
也许半命道人为了引起轰动的那一剑劈裂了亡灵地堡，让它被破坏了大半不再完整，所以才有更多战场污染侵入，让守护亡灵的牧羊犬吞入了太多污染，难以全面守护亡灵，保护亡灵地堡不被污染，所以它们才与人类开始合作。
那么暗中让这些亡灵碎块被严重污染，有什么好处？
最大的好处恐怕是被严重污染的亡灵碎块一旦被放出去，它们会自发去回归灵魂原身，到那时整个亡灵地堡里面所有的亡灵君主、亡灵主宰恐怕直接就会被严重污染。
但如果想污染他们，直接破坏整座亡灵地堡就好了，又为什么要这样迂回？
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他们走的速度很快，旁边的尖桩逐渐发生变化。和之前经过的尖桩相比，现在他们遇到的尖桩要更高也更恐怖，也更恐怖。上面人为契出了许多倒刺，简直跟倒放的狼牙棒一样。人一旦被贯穿上去就只能往下落，想要把自己□□那倒刺就会狠狠勾入内脏血肉中。
它上面也有很多污秽，但比前面的尖桩要稍微好一些。在尖桩下徘徊的羊也不是全身浸满污染的，它额前还有一撮白毛。
这些尖桩对应的亡灵已经到了亡灵君主的范畴，魔鬼商人看了两眼小翠，欲言又止。他想选的就是这种还有余量的尖桩，前面的尖桩全都吸满污染了，哪儿还有空地来吸他们身上的污染呢。
然而小翠没有停下脚步，魔鬼商人也就跟着继续走。一旁跟随的牧羊犬倒是提醒了几句，在它看来这两人能吸收的污染顶天了就这么多，再往前走属实是不自量力，没看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吗？
但小翠不出声，魔鬼商人也就只是敷衍了几句，暗中计算着时间。
从落入亡灵地堡到现在……恐怕有四五十分钟了，他们剩下的时间也就一个小时多点。
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当经过一根尖桩前，卫洵终于停住了脚步。这根尖桩异常特殊，它被从中间斩断了，断面冷冰冰的一片白霜，像是被霜雪覆盖一样，剩下的部分很干净，没有半点血污，最特殊的是这根尖桩下没有徘徊的羊。
嗡——
卫洵藏入袖中的桃木剑铮嗡发烫，魔鬼商人也捏紧了手指。
找到了，这就是被半命道人用剑出寒山斩断的木桩/与亡灵君主对应的木桩！
曾经的亡灵君主实力到达了亡灵主宰，是被封印在魔镜中那么多年才掉阶的。这根尖桩正是亡灵君主和亡灵主宰的分界线！
在副议长长袍的掩护下卫洵一手桃木剑一手融合了远古绿洲蝴蝶碎片的吸血刀，暗中仔细感应，终于觉察到这根断裂木桩看似正常，只是残存了一点霜寒冷意，但它
“这根尖桩断了，怎么还不□□？”
卫洵思索时魔鬼商人问道，他刚才情况很差，亡灵君主和大恶魔在他灵魂中吵成一团，亡灵君主认为这里面有恶魔的阴谋，只要毁了地堡中所有亡灵，那原本势弱的恶魔一方就能彻底占据地堡了。
大恶魔直接粗俗骂他放屁，恶魔和亡灵同样需要地堡庇护。如果地堡中的亡灵们全被污染，那亡灵地堡简直就是成了战场污染的老窝，这种破烂地方争有什么用，到时候恶魔也无处可去。
还是到这根尖桩旁边亡灵君主才突然消停下来，不再吭声，魔鬼商人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暗中想到，如果能把这根尖桩带回旅社，说不定就有手段威慑他体内的亡灵君主了。
“□□？只要亡灵地堡不彻底毁灭，它就不可能被□□。”
牧羊犬冷笑：“当然，要是亡灵地堡毁灭，它可就也不复存在了。”
明白了，尖桩已经是亡灵地堡的一部分，不能□□。
魔鬼商人表面点头，内心却不以为然。就算不能完全□□，这不也能砍一段带走嘛。不过光靠他一个人可砍不动……魔鬼商人望向小翠，见小翠仍在沉思。
卫洵在想藏在尖桩下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它藏得极其隐蔽，如果不是桃木剑和远古绿洲蝴蝶碎片在手根本感受不到它的气息，或许这就是这么多年来，半命道人留下那物仍能藏在这里的原因。
时间所剩不多，想要强行取走它不容易，但只要停在它旁边，凭借更活跃的桃木剑和吸血刀卫洵联系上老陈队他们的几率就更高了！
“你们不会想选这根尖桩吧。”
他们停在这太久了，牧羊犬不耐烦提醒道：“它现在可就是一根单纯的尖桩，上面没有任何污染。你们不能选它。”
“我们也没打算选它。”
卫洵没有再往前走，而是选择了与这根尖桩挨着的，一根对应亡灵君主的尖桩。魔鬼商人有模有样选了旁边那根。
站在木桩前，他们开始磨洋工——当然，还是装的有模有样的。卫洵拿出一张张纸人，黏在木桩上开始吸收污染。魔鬼商人没那么讲究，直接用手抓住木桩，暗中把沾有蓝色污染的袖口贴在上面。
观察到木桩上的污染正在被蓝色污染吞噬，魔鬼商人心中明白。果然在议会深处溅射到的污染纯粹从程度远超过木桩上的战场污染。
这样的话想要把身上的蓝色污染全都转移到木桩上还得费点事，好在亡灵君主和大恶魔都对亡灵地堡现状忧心忡忡。为了将来能有机会探索这边真相他们难得主动配合，只要魔鬼商人下令他们就会帮忙把污染全都转移到木桩上，助魔鬼商人活着回到旅社。
天时地利都有了，唯有狗不合。
魔鬼商人做出一副艰难吸收污染的模样，用眼角余光瞟了眼牧羊犬。这条狗就守在他们后面，当着它的面直接灌污染肯定是不行的。
该怎么把这条狗引走呢？
‘你说，有谁会养这样一群羊？’
卫洵自言自语，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引走牧羊犬，便又开始想羊群的事情。他的话通过牵丝传到魔鬼商人耳中，让他心也一定。
小翠肯定有引走牧羊犬的办法。
魔鬼商人想到，这一路上他表现得有点太平平无奇了，这根抱小翠大腿有什么两样呢？他也开始认真思索，想要给小翠些帮助。思索中魔鬼商人带入了主人的视角，如果是他，那他为什么会养这一群羊？
卖钱？交易？它们在某些买方眼中价值连城？还是说它们对于主人来说很好吃？
魔鬼商人觉得可能性最低的是后者，但可能性越低，有时候越接近正确答案。
‘哦，养这群羊的或许是一位口味独特的主人’
魔鬼商人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到，他的话让卫洵眼睛一亮，有了灵感！
魔鬼商人说的不错，抛开一切其他因素，不看这些羊脏污的外表，要是只把‘羊’当成食物的话，它们身上的战场污染其实挺纯。亡灵君主区的羊身上的污染比前面的羊更纯粹。
然而这些污染全被封在了它们体内，没有泄露出半点。就连蝴蝶碎片也不感兴趣，蝴蝶碎片不想吃，所以卫洵一时间没有往食物这方面想。
目光从尖桩落到了羊的身上，呆在这越久，卫洵想打包回旅社的东西越多。到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信息也快收集齐了。
“喂，不要偷懒，快继续干活。”
这时候，一直盯着他们监工的牧羊犬就显得十分碍事了。
‘旺财，翻江倒海’
卫洵暗自命令安逸卧在牧羊犬腹内的旺财，让它喷吐出了大量高浓度污染，不一会牧羊犬脸就绿了，像闹肚子似的转了两圈，最后实在忍不住，见这两个人都乖乖在这清理污染，它威慑一番后再忍不住，连忙跑到亡灵地堡边缘去解决问题。
牧羊犬走了，小翠果然有计划！魔鬼商人眼睛一亮，立刻就想把污染往木桩里灌。但这污染一灌牧羊犬绝对会知道，魔鬼商人想了想还是先看了眼小翠，等待小翠的计划。
然后魔鬼商人正好就看到小翠拿出了一张安雪锋的海报，笑着跟他飞吻了一下，然后把海报贴在了木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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